诗文 | 作家合论 |
释义 | 作家合论太宗体袭陈隋,玄宗格入开、宝。今录太宗而遗玄宗者,盖太宗当武德、贞观间,与虞、魏诸公即唐音之始; 玄宗当开元、天宝间,较高、岑诸公则优劣悬绝。 唐世若文、宣二帝,皆有时贤竞美之心。《唐语林》称文宗好五言诗,与肃、代、宪宗同,而古调尤为清峻。李珏奏言:“宪宗为诗,格合前古。当时轻薄之徒,摛章绘句,聱牙崛奇,讥诋时事,尔后鼓扇声名,谓之元和体云云。则元、白、张、王之讽刺,韩、孟、刘、柳之崛奇,实宪宗倡之,今遂无一字之传,可惜也已。文宗五言古调,亦无一篇。宣宗诗传自释徒,风格殊凡下。德宗格高,有开元风,则出于□□所录也。 五代诸后主,南唐、孟蜀各以词翰闻。吴越虽不甚表著,即帖中可窥一脔,皆远胜创业者。又王蜀后主衍亦能诗词,所辑有 《烟花集》。又李后主弟从谨、兄弘茂并知名,见 《南唐书》、《蜀梼杌》 等录。 唐初人当以陈伯玉、张子寿为最。开元大家,人知为李、杜、王、孟,而王龙标之幽,常旴贻之隽,亦诣极能事; 高、岑虽正,苦心未之或逮也。大历名手,钱不如刘。元和、长庆以后,孟不如韩,元不如白,温不如李,皮不如陆。至昌谷七言,须另置一格存之。自有韵语,此种不可无一,亦不可有二也。 唐诗人与李、杜同时者,有岑参、高适、王维; 后李、杜者,有韦、柳; 中间有卢纶、李益、两皇甫、五窦; 最后有姚、贾诸人。学者学此足矣。长庆体太易,不必学。 齐梁 《玉台》,体制卑弱,然杜甫于阳、何、徐、庾称之不置,但不可学其委靡。唐陈子昂诸篇出人意表。李太白古风,韦苏州、王摩诘、柳子厚、储光羲等古体,皆平淡萧散,近体亦无拘挛之态、 嘲𠹗之音。 此诗之嫡派也。 杜少陵古律各集大成,渐趋浩荡,正如颜鲁公书一出而书法尽废,言其浑然天成,略无斧凿,乃诗家运斤成风手是也,是以独步千古,莫能继之。其他唐人宋贤奇作大集,固当编参博采,难以遍学。韩诗太豪难学,白乐天太易不必学,晚唐体太短浅不足学。 唐人以诗取士,类多兴起。然唯张巡、元结、韩愈、颜真卿、司空图犹有古意,李白、杜甫可为诗史。其诸若高、岑、王、孟之属,则以“不落言筌,不涉理路”自相标致,而艺林词苑遂目为家法,交相夸诩。一及宋人,则虽击壤、感兴诸作悉置勿论。 诗总不离乎才也。有天才,有地才,有人才。吾于天才得李太白,于地才得杜子美,于人才得王摩诘。太白以气韵胜,子美以格律胜摩诘以理趣胜。太白千秋逸调,子美一代规模,摩诘精大雄氏之学,篇章字句,皆合圣教。今之有才者辄宗太白,喜格律者辄师子美,至于摩诘,而人鲜有窥其际者,以世无学道人故也。合三人之所长而为诗,庶几其无愧于风雅之道矣。 杨大年不喜杜工部诗,谓为村夫子。欧公亦不甚喜杜诗,谓韩吏部绝伦。欧贵韩而不悦子美,所不可晓,然于李白而甚赏爱,将由李白超趠飞扬为感动也。 子美之诗非无文也,而质胜文; 永叔之诗非无质也,而文胜质; 退之之诗质而无文,太白之诗文而无质。介甫选四家之诗而次第之,其序如此。 才子有不可及者,李太白、韩退之是也。意气有不可及者,杜子美是也。……杜子美、李太白、韩退之三人,才力俱不可及,而就其中退之喜崛奇之态,太白多天仙之词,退之犹可学,太白不可及也。至于杜子美,则又不然,气吞曹、刘,固无与为敌。 诗文字画,大抵从胸臆中出。子美笃于忠义,深于经术,故其诗雄而正。李太白喜任侠,喜神仙,故其诗豪而逸。退之文章侍从,故其诗文有廊庙气。退之诗正可与太白为敌,然二豪不并立,当屈退之第三。 环溪从兄常从容谓:“古今诗人既多,各是其是,何者为正?”环溪云:“若论诗之妙,则好者固多; 若论诗之正,则古今惟有三人,所谓一祖二宗,杜甫、李白、韩愈是也。”仲兄曰:“唐诗惟称李、杜,吾弟又言韩愈,何也?”环溪云:“李、杜是韩愈所伏者,韩愈又是后来所伏者。”仲兄云:“三公所长何如?”环溪云:“杜甫长于学,故以字见功; 李白长于才,故以篇见功; 韩愈长于气,故十数篇见功。”仲兄云:“近时荆公作四家诗选,如何添永叔?”环溪云:“荆公置杜甫于第一,韩愈第二,永叔第三,太白第四。盖谓永叔能兼韩、李之体而近于正,故选焉耳。又谓李白无篇不说酒色,故置格于永叔之下,则此公用意亦已深矣。” 至若李、杜、韩、苏,固已烜赫焜煌,出入今古,逾前而绝后。 校其情性, 有正始之遗风则间然矣。 潘祯应昌尝谓予诗宫声也。予讶而问之,潘言其父受于乡先辈曰:“诗有五声,全备者少,惟得宫声者为最优,盖可以兼众声也。李太白、杜子美之诗为宫,韩退之之诗为角,以此例之,虽百家可知也。” 唐兴,以诗文鸣者千余家,其间足以名后世而表见者,惟李白、杜甫、韩愈而已,诗其可易言哉! 何则? 李近于《风》,杜近于《雅》,韩虽以文显,而其诗正大从容亦仿佛古《颂》之遗意,以故传诵后世而人宗师之。 太白有大家之材,而局量稍浅,故腾踔飞扬之意胜,沉深典厚之风微。昌黎有大家之具,而神韵全乖,故纷拏叫噪之途开,蕴藉陶熔之义缺。杜陵氏兼得之。 唐人取士,拘以格律。至李、杜、韩三家,始极其变。由是刘叉、李贺、卢仝、马异辈从而驰骋,极乎天而蟠乎地。叉之言曰:“诗胆大如天”,殆信然邪! 建安诸诗,最为近古。李、杜、韩三公,早年皆学之。李则多得其句法,而罕睹全篇。杜则 《新安》、《石壕》、《潼关吏》、《垂老》、《无家别》,韩则 《孤臣昔放逐》、《暮行河堤上》,皆全体建安语者。然则诗人言诗,徒盛称夫唐宋,而未博观夫六朝、汉魏以迄自前古,皆自弃于高听,无涉于文流者也。 人各有能有不能,不可强也。然亦不必为之讳。太白之七律如“瑶台含雾星辰满,仙峤浮空岛屿微”、“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等句,殊不可多得。昌黎之七律只有“银烛未销窗送曙,金钗欲坠更添香”一联最工,而前后六句已不相称,其他题更无佳者; 五律亦非所长。少陵不能为五七绝,盖绝句不宜用对偶,所贵摇曳有神。少陵惯为律诗,故动笔便用对偶;“锦城丝管”、“虢国夫人”二绝,虽能化偶为散,亦尚觉直致。后人必谓其绝句另有体裁,别成风调,作此周旋语,恐反为少陵所笑耳。 唐人李、杜、韩三家鼎足称伯。青莲日试万言,倚马可待。少陵读破万卷,下笔有神。……昌黎古学最深,才力尤大,出馀绪为诗……又皆上追两周,枚、马、李、杜悉非敌手,何况王、孟以下! 盛唐作者,妙悟为多。李、杜二公,可悟不可悟之间者也,天与学两至之矣。昌黎、眉山,则其诗也,即其文也,去风骚、汉魏之音远矣。虽然,性情正,胸怀旷,才力峻,学问博,得之于心,应之于手,举人世可惊、可喜、可哭、可笑之事,一于诗发之,千载以下,读其诗如见其人,如见其世,此则天与人合,不学焉不至,不悟焉不得,而实不关乎学与悟者也。夫如是,则其文也,皆其诗也,所以并称于李、杜也。 诗人遭遇、志趣各不相侔。少陵、退之,身处危难,忧国忧民,情见乎词; 若太白,则睥睨宇宙,侮弄莺花,故其诗无苦音。少陵感叹时事,义含讽刺,不失诗人忠厚,如《前出塞》云:“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后出塞》云:“借问大将谁? 恐是霍嫖姚”之类。他如 《无家别》、《垂老别》、《新婚别》语语沉痛,《石壕》、《兵车》之叙事质朴而有关系。韩退之虽有此敦厚,无此温柔,何论太白? 此所以推为诗圣也。 古今称能诗者,必曰杜甫氏。甫之言曰:“读书破万卷”,又曰:“熟精《文选》理”。由前之言,则甫之诗学为甚博; 由后之言,则甫之诗学为甚精。是甫所以雄一时而名后世者,非独才高使然,亦其学之博大精深,有以匠其才而成其器也。同时唯李白氏才高于甫,而学稍不逮,故足以匹于甫而无愧; 论者犹或以其学不逮甫少之,则过也。后之学诗者,夫人而能宗甫之诗,而皆不能宗甫之学,故虽情真辞富、律细韵超者代不乏人,而卒鲜能与甫匹。唯韩愈氏学博千古,文高于李、杜,而诗宗之,瑰玮奇特,自成一家,盖有本者如是,信不虚矣。 李唐一代,诗文最盛,而杜少陵、李太白、韩吏部、柳柳州、白太傅等为之冠。 予窃以诗而得其人。若靖节之言,澹雅而超诣; 青莲之言,豪逸而自喜; 少陵之言,宏奇而饶境; 左司之言,幽冲而偏造; 香山之言,浅率而尚达。 太白词胜于理,乐天理胜于词。东坡又以太白之豪、乐天之理合而为一,是以高视古人,然亦不能废古人。 材大者声色不动,指顾自如,不则意气立见。李太白所以妙于神行,韩昌黎不免有蹶张之病也。 青莲居士,文中常有诗意; 韩昌黎伯,诗中常有文情。知其所长在此。 楚老 《麈史》 云: 杜子美善于用故事及常语,多离折,或倒用其句,盖如此则语峻而体健,意亦深稳矣。如“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之类是也。乐天工于用对,寄微之诗云:“白头吟处变,青眼望中穿”,可为佳句,然不若“别来头并白,相见眼终青”尤为工也。 《三百篇》尚矣,屈、宋而后,足以追踪继响者,惟汉人乐府。今观其《战城南》、《陌上桑》、《孤儿》、《病妇》诸行,以及《焦仲卿妻》等篇,指事属词,微言托讽,为后代高、曾之规矩。而少陵、香山,其源皆出于此。虽气格声响,不能划一,而风旨所归,先后同楑,期于闻者足以感动而后止; 即有善析者,不能岐两家而使之异辙也。而耳食之士遂以少陵独步,非香山所可几,岂足为通论乎?今使世之为诗者,苟能推白之坦逸,以合于杜之雄浑,开合顿挫,自为一气,方足雄据作者之坛。若夫摘裂字句,补凑成章,至于前后易置,不可致诘,卑之不足道也。 少陵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香山诗“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人”,皆不失仁人之旨。乃《䂬溪诗话》 云“同合而论, 则老杜之心差贤”。 古人自咏所怀,何烦后人为之评较? 且又安见老杜之句,其心遂贤于香山耶? 此种议论,恨不起始皇焚之。 《长恨歌》在乐天诗中为最下,《连昌宫词》在元微之诗中乃最得意者,二诗工拙虽殊,皆不若子美诗微而婉也。元、白数十百言,竭力摹写,不若子美一句,人才高下乃如此。 唐之诗人,初盛为美,莫不体源骚雅,宗法魏晋,而善学陈思、靖节者,杜少陵也; 中晚诸家,宪章初盛,而善学少陵者,白香山、李义山也。不规规于求似,而有其所以似者存焉。 人但知李青莲仙才,而不知王右丞、李长吉、白香山皆仙才也。青莲仙才而俊秀,右丞仙才而玄冲,长吉仙才而奇丽,香山仙才而闲澹,独秀俊者人易赏识耳。 李白为天下才绝,白居易为人才绝,李贺为鬼才绝。 尝戏论唐人诗,王维佛语,孟浩然菩萨语,刘昚虚、韦应物祖师语,柳宗元声闻辟支语,李白、常建飞仙语,杜甫圣语,陈子昂真灵语,张九龄典午名士语,岑参剑仙语,韩愈英雄语,李贺才鬼语,卢仝巫觋语,李商隐、韩偓儿女语。 唐人诗无论大家、名家,不能诸体兼善。如少陵绝句,少唱叹之音; 左司七言,诎浑厚之力; 刘宾客不工古诗,韩吏部不专近体: 其大校也。 夫有唐一代,作者二千二百余人,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而包涵众有,上下千古者,此八家为特著。后之人或宗李、杜,或宗王、孟,或宗韦、柳,或宗韩、李,率皆卓然成家。若舍此他求,所谓声闻辟支果,非第一义也。……第八家中有同工处,有独胜处。青莲绝句工于浣花,襄阳七言远逊摩诘,苏州七律不逮柳州,义山宗法少陵而间有佻薄之作。苟非决择之精,终未足为定本。 古人诗境不同。譬诸山川: 杜诗如河岳; 李诗如海上十洲; 孟诗如匡庐; 王诗如会稽诸山; 高、岑诗如疏勒、祁连,名标塞上; 大历十子诗如巫山十二,各占一峰; 韦诗如峨眉天半,高无与比; 柳诗如巴东三峡,清夜啼猿; 韩诗如太行; 孟诗如羊肠坡; 苏诗如罗浮; 黄诗如龙门八节滩。此类不可悉数,唯贤者自得耳。 唐诗自李、杜而下,许彦周谓孟浩然、王维当为第一,陆务观曰岑参一人而已。余以为岑之歌行,足当陆语; 而诸体兼长,气象宏远,无过王维者。 王、孟,金石之音也。钱、刘,丝竹之音也。韦如古雅琴,其音澹泊。高、岑,则革木之音。兼之者,其唯李、杜乎? 前人谓李、杜宫声,昌黎角声,此不易之论。独谓刘文房商声,余深不然之。盖商调高响切云,非重有力莫致也。文房凄清而不劲,乌足以拟之? 必也,其柳州乎? 王昌龄绝句,难中之难; 李青莲歌行,易中之易。难而苦为长吉,易而脱为乐天,则无取焉。 青莲绝句纯乎天籁,非人力之所能为,龙标则字字百炼出之,两家蹊径各别,犹画家之有南北二宗也。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非也。如长吉清虚漂渺,又加以奇瑰,政是仙才; 人但知仙才清虚,不知神仙奇瑰。余读真诰诸上真诗,深奥玄远,与世间人口吻迥别。太白烟火仙才语; 长吉不食烟火仙人语,后为上帝见召,故知其非鬼。 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严沧浪谓仙、鬼不堪多见,多见则仙亦使人不敬,鬼亦使人不惊。予则为下一转语: 仙、鬼不堪多见,亦断不能多见。真仙排云驭气,不食烟火,若近世之羽衣黄冠,不过袭取其貌; 真鬼叫啸腾踯,令人不可迫视,若伥子假鬼面,效鬼声,未必能恐吓人也。故作诗当以真为主。 昌谷五言,不如七言; 义山七言,不如五言。一以涩炼为奇,一以纤绮为巧,均思自树其帜。然出于宫体,倡于艳歌。《陇西》 诸篇,子建、繁钦,大其波澜,梁代父子,成其格律,相袭不改,久而日新,以其寄意闺闼,感发易明,故独优于诸格。后之学者,已莫揣其本矣。 诗贵和缓优柔, 而忌率直迫切。 ……曹邺、 于𣸣、 聂夷中五古皆合理,而率直迫切,全失诗体。梁陈于理则远,于诗则近; 邺等于理则合,于诗则违。 历观唐以雅道奖士类,而闺阁英秀,亦能薰染,锦心绣口,蕙情兰性,足可尚矣。中间如李季兰、鱼玄机,皆跃出方外,修清净之教,陶写幽怀,留连光景,逍遥闲暇之功,无非云水之念,与名儒比隆,珠往琼复。 宫媛前有上官昭容,后有宋若华姐妹五人。昭容,仪之孙。若华,之问裔孙。诗固有种耶? 其他闺秀,杨盈川侄女《临镜晓妆》诗,齐梁遗则; 吉中孚妻张氏 《拜月》七言古,籍、建新调: 尤彤管之铮铮者。 李冶、鱼玄机、薛涛,女德正同。李“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及 《听琴》 一歌,并大历正音。薛工绝句,无雌声,自寿者相。鱼最淫荡,诗体亦靡弱。 女子能诗者有矣,惟宋尚宫姊妹五人为异,下此威、光、裒三人,亦所罕觏,恨失其姓。尚宫,宋之问后裔也,见《云溪友议》“陆畅催妆诗”一则内。又如吉中孚张氏、孟昌期孙氏、元稹裴氏、杜羔刘氏、元载王氏、彭伉张氏、李拯卢氏,并作合有缘,无惭对撰,尤为人世有数夫妇,第未知镜中影艳,雅副韵藻否耳? 诗至唐为盛,唐之诗僧亦盛。唐一代为高道,为内供奉,名弘才秀者,三百年间,今得五十二人,诗五百首。 唐诗僧有法震、法照、无可、护周、灵一、清江、无本、齐己、贯休也。 自齐梁以来,方外工文者,如支遁、道遒、惠休、宝月之俦,驰骤文苑,沉淫藻思,奇章伟什,绮错星陈,不为寡矣。厥后丧乱,兵革相寻,缁素亦已狼藉,罕有复入其流者。至唐累朝,雅道大振,古风再作,率皆崇衷像教,驻念津梁,龙象相望,金碧交映,虽寂寥之山河,实威仪之渊薮,宠光优渥,无逾此时。故有颠顿文场之人,憔悴江海之客,往往'裂冠裳,拨矰缴,杳然高迈,云集萧斋,一食自甘,方袍便足,灵台澄皎,无事相干,三余有简牍之期,六时分吟讽之隙。青峰瞰门,绿水周舍,长廊步屧,幽径寻真,景变序迁,荡入冥思。凡此数者,皆达人雅士,夙所钦怀,虽则心侔迹殊,所趣无间。会稽传孙、许之玄谈,庐阜接谢、陶于白社,宜其日锻月炼,志弥厉而道弥精,佳句纵横,不废禅定,岩穴相迩,更唱迭酬,苦于三峡猿,清同九皋鹤,不其伟欤! 与夫迷津畏途,埋玉世虑,蓄愤于心,发在篇咏者,未可同年而论矣。然道或浅深,价有轻重,未能悉采。其乔松于灌莽,野鹤于鸡群者,有灵一、灵彻、皎然、清塞、无可、虚中、齐己、贯休等八人,皆东南产秀,共出一时,已为实录。其或虽以多而寡称,或著少而增价者,如惟审、护国、文益、可止、清江、法照、广宣、无本、修睦、无闷、太易、景云、法振、栖白、隐峦、处默、卿云、栖一、淡交、良乂、若虚、云表、昙域、子兰、僧鸾、怀楚、惠标、可朋、怀浦、慕幽、善生、亚齐、尚颜、栖蟾、理莹、归仁、玄宝、惠侃、法宣、文秀、僧泚、清尚、智暹、沧浩、不特等四十五人,名既隐僻,事且微冥,今不复喋喋云尔。 释子以诗闻世者,多出江南。灵一导其源,护国袭之; 清江扬其波,法振沿之。风习渐盛,背箧笥,怀笔牍,挟海泝江,独行山林间,翛翛然模状物态,搜词隐隙,凄怆超忽,游其心以求胜语,若有程督之者。嗜吟憨态,几夺禅诵。嗣后转噉羶名,竞营供奉,集讲内殿,献颂寿辰,如广宣、栖白、子兰、可止之流,栖止京国,交结重臣,品格斯非,诗教何取?诸衲大历间独吴兴昼公能备众体,缀六义清英,首冠方外;文、宣之代,可公以雅正接绪; 五代之交,己公以清赡继响:篇什并多而益善。馀则一联一什,非无可观,概如么弦孤韵,瞥入人耳, 非大音之乐, 不能缕云。 羽流惟吴筠、 杜光庭诗较多。筠尝与李白游,史遂云诗亦与白相甲乙,殊谬。光庭格下,尤无足称。 唐释子以诗传者数十家,然自皎然外,应推无可、清塞(即周贺)、齐己、贯休数人为最,以此数人诗无钵盂气也。 唐诗僧多卑卑之格,惟皎然、灵一差胜。 寒山、拾得诗冲口而出,半是藏身,半是醒世,别为一格,无从摹拟。 齐己殊艰涩,栖蟾、修睦较可,亚栖佐以书法,余可朋以下无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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