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贤妻激劝而得者

·王定保·

彭伉，湛贲，俱袁州宜春人，伉妻即湛姨也。伉举进士擢第，湛犹为县吏。妻族为置贺宴，皆官人名士，伉居客之右，一座尽倾。湛至，命饭于后阁，湛无难色。其妻忿然责之曰：“男子不能自励，窘辱如此，复何为容！”湛感其言，孜孜学业，未数载一举登第。伉常侮之，时伉方跨长耳纵游于郊郭，忽有僮驰报湛郎及第，伉失声而坠。故袁人谑曰：“湛郎及第，彭伉落驴。”

〔选自《唐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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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定保的《唐摭言》记载了唐代的科举制度、文人习气及诗人墨客的遗闻趣事，反映了唐代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以贤妻激劝而得者》一文即选自《唐摭言·卷八》,记述一名小吏在贤妻激劝下，孜孜学业，“一举及第”的事，从文章的命意来看并未脱这类笔记小品的窠臼，无非是劝勉世人钻研学问，读书作官，然而从艺术表现手法上看，还是有可读之处的，即通篇使用对比，从而极大地增强了艺术表现力。
其一，彭伉和湛贲的对比。彭和湛，同是袁州宜春人，又是连襟，但彭伉举进士擢第，而湛贲只是一名小小的县吏。正是因为他们地位的高下不同，因此所受到的待遇自有尊卑之别，对此作品利用“贺宴”这一场景作了鲜明的对照。古代排座次的习惯是以右为尊，“伉居客之右”,是说彭伉在以“官人名士”为主体的佳宾中独居尊位，“一座尽倾”四个字写尽了彭伉在中进士之后所受到的尊宠，真是大出风头，而身为小小县吏的湛贲却颇受冷遇，竟然连“忝陪末座”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后阁用餐，同是人婿，但冷暖不同。这一对比，鲜明、生动地揭示了封建社会只重地位、不重人情的世相。
其二，湛贲与其妻的对比。面对“贺宴受辱”,夫妻二人的态度迥然不同：湛贲是面“无难色”,“无难色”三字并非是说他豁达、大度，而是着力点染他的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精神状态，从而为其妻的“激劝”张本。果然，其妻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责备湛贲说：“窘辱如此，复何为容？”夫面无难色，妻忿然作色，夫“不能自励”,妻不甘人下，两相对照，思想性格的差异了然分明。
其三，人物自身的对比。
湛贲先是受贬辱而“无难色”,但是在妻子的激励下，一反常态，“孜孜学业，未数载一举登第”,从不思进取到发愤学习，由身为一名县吏到中举登第，湛贲的表现前后判若二人，其地位的变化更是“地覆天翻”,变化是果，“激劝”是因，这层对比是以果衬因，鲜明地烘托了“湛妻”之“贤”。
而彭伉的自身对比亦颇鲜明：及第之后，他得意洋洋，恃才傲物，常因湛贲地位卑下而“侮之”;而当听到湛郎及第的消息后，竟然从驴背上，“失声而坠”。“失声而坠”四字，写出了彭伉的复杂的内心活动，揭示了其器量狭小的性格特点。结尾“湛郎及第，彭伉落驴”的谑语，亦用对比，扬湛而抑彭，章法十分谨严。
此文正是以对比的手法叙事言情，使小文意脉贯通，主旨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