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拨不断(布衣中)

马致远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 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 一场恶梦！
【鉴赏】这首曲子是咏史之作，否定历史上的功名利禄，指出王侯将相的虚幻无常，表现作者对于历史功业的幻灭感。
“布衣中，问英雄。”首句起得有些突兀，结合下文的“六代”,才知是感叹六朝时期的一些开国帝王与将相。他们大多出自布衣，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宋代词人辛弃疾就曾追怀刘宋开国帝王刘裕，“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帝王将相，功成名就，这是人人都羡慕的。可是纵观历史长河，却不见谁的功绩能够长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谁驻足，无论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正因如此，作者不禁感慨“王图霸业成何用”?
“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是化用唐代诗人许浑《金陵怀古》中的诗句：“楸梧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是说六代豪华的宫殿如今都变成废墟，长满禾黍。昔日官僚们的坟墓上，也长满了楸树和梧桐。金陵是孙吴、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的古都。从东吴到陈，三百多年间，六个短促的王朝像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一个地衰败覆亡，变幻之速，给人以梦幻之感。历史就是这样，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再高的宫阙，泼天的富贵都是枉然，留不住的终究还是留不住。
最后一句点出小令的主旨：“一场恶梦！”作者将历史上的辉煌与显赫，比喻为转眼踪影难觅的“一场恶梦”,抽象的“人生如梦”思想顿时变得立体可感。
马致远人生中最光辉的岁月，也不过是在中年做过几年江浙行省务官，尔虞我诈的官场，使他挫折连连，沉沦下僚。他渐渐对建功立业心灰意懒，一面怀着满腹牢骚，一面宣称看破了世俗名利，以隐士高人自居，同时又在道教中求解脱。在马致远的创作中，“人生如梦”的道教宗教观的影响可谓根深蒂固，从此曲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