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海图屏风》

白居易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

鳞介无小大^①，遂性各沉福

突兀海底鳌^②，首冠三神丘^③。

钓网不能制，其来非一秋。

或者不量力，谓兹鳌可求。

赑屃牵不动^④，纶绝沉其钩。

一鳌既顿颔，诸鳌齐掉头。

白涛与黑浪，呼吸绕咽喉。

喷风激飞廉^⑤，鼓波怒阳侯^⑥。

鲸鲵得其便^⑦，张口欲吞舟。

万里无活鳞，百川多倒流。

遂使江汉水，朝宗意亦休^⑧。

苍然屏风上，此画良有由。



【注释】

①鳞介：水族的总称。鳞，鱼龙之类。介，龟鳖之类。②突兀：高耸特出貌。鳌：传说为大海中的大龟。③三神丘：古代神话传说东海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④赑屃(bixi)：有力貌。⑤飞廉：神话中的风神。⑥阳侯：神话中的波神。⑦鲸鲵：即“鲸”。裴渊《广州记》：“鲸鲵长百尺，雄曰鲸，雌曰鲵。” ⑧朝宗：此处指百川归海。《尚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



【评说】

本诗选自陈邦彦《历代题画诗类》卷六、《全唐诗》卷四二四。

这首诗写于元和己丑年，即唐宪宗元和四年(809)，诗人白居易任左拾遗、翰林学士之时。当时的时代背景是外有藩镇跋扈，内有宦官弄权干政，同时朋党为害，弄得朝政黑暗，民不聊生。白居易“身为谏官，……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与元九书》)，产生了以《新乐府》和《秦中吟》为代表的“讽谕诗”。这首《题海图屏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以比拟手法写成的题画诗。

诗的前四句言海面无风时，波平浪静，各种鱼类、龟类及其他水族动物各遂其性，在海面上自由出没，自由游动。可是“突兀海底鳌，首冠三神丘”，鳌的出现，搅乱了水族动物平静、安宁似蓬莱仙境中的生活。“突兀”两字写出了海底巨鳌的凶猛、横蛮及对其他水族动物造成的惊慌、混乱。接下几联言一些有识之士想捕捉、制服巨鳌，可是“钓网不能制”，“纶绝沉其钩”，有心而无力，致使它长期兴风作浪，控制了海域，连海中的风神、波神都束手无策，徒自激愤、发怒。巨鳌的势力、破坏力可见一斑。在鳌的统治下，鲸鲵亦见风使舵，追随其后，成为鳌的帮凶，张开其贪婪的巨口吞噬着一切。鳌和鲸鲵的横行无忌、作威作福，使得原来平静的海面“万里无活鳞，百川多倒流”，原本有意归纳大海的百川只能望海兴叹。诗的最后两句“苍然屏风上，此画良有由”，点明题意和诗人创作此诗的原因。诗人并非为题画而题画，而是包含深刻寓意的。其寓意即是诗人以“鞅、“鲸鲵”来比拟当时的宦官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及其亲信，以鳌鲸的兴风作浪，致使江汉水无法朝宗来比喻幸臣弄权，阻碍自己向皇帝面谏，从而搅得天下大乱，朝政昏庸。何义门《义门读书记》云：“元和四年帝用宦官吐突承璀为帅讨王承宗，几乱天下，此诗盖借以讽切之也。”又言：“……复为诗以讽谕，不斥言诸镇将环顾，而起庾词比物，又以尊国体，可谓风雅未坠者矣。”(《白居易集笺校》卷一引)充分肯定了此诗的讽谕手法。白居易另有一首《黑龙潭》诗，是《新乐府》中的一首，无论是内容还是创作手法都与这首题画诗相似，故这首题画诗亦被列入“讽谕”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