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题《阳关图》二首(其二)》

黄庭坚

断肠声里无形影，画出无声亦断肠。

想得阳关更西路，北风低草见牛羊。

这是一首著名的题画诗。《阳关图》是北宋著名画家李公麟的作品。李公麟，字伯时，舒州人，元祐进士。他在致仕以后于桐城西北龙眼山筑龙眠山庄隐居，号龙眠山人。他不仅善画佛像、人物和山水，而且又是诗人，很善于“貌诗”。李公麟一生勤奋作画，除此《阳关图》外，还有《九歌图》、《山庄图》、《维摩诘像》、《归去来图》等。当时不少著名诗人，如苏轼、苏辙等都为他的作品题诗。对这幅画题诗的就有苏轼、苏辙，黄庭坚、张舜民等名家。黄庭坚《书伯时〈阳关图〉草后》云：“元祐初作此诗，题伯时所作《阳关图》。崇宁元年五月见此草于赵升叔家，殊妙于定本。”足见此画深受世人的推重。

名人的题诗与款识，具有点睛之妙，诗与画可谓相得益彰。经诗人点染的画面，能超越时空，使读者与画中山水相谋，与诗中人物相通。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和李公麟的《阳关图》，黄庭坚的题诗经历了这种“诗—画—诗”的过程，融汇了三位大师感情的洪流。据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三记载：“《送元二使安西》绝句云：‘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李伯时取以为画，谓之《阳关图》可见这幅画境是取《渭城曲》的诗意。从苏轼、黄庭坚等的题诗来看，这幅画的背景是渭城柳色、荒城孤驿、远水斜阳、苍天四垂；主题是渭城送别的场面。渭城是秦都咸阳的旧址，在长安以西的渭水之阳，“唐人送客，西出都门30里，曰渭城。”(南宋史容《山谷外集诗注》)阳关在玉门关南面，是古代通西域的关隘。王维渭城送别友人西出阳关赴安西(治所龟兹，今新疆库车)，一首《渭城曲》倾尽离情，后来进入乐府，谓之《阳关三叠》，是著名的送别曲。

黄庭坚题《阳关图》诗共二首，这是第一首。这首诗从画上的场面入手。“断肠”句，化用杜甫《前出塞》“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的诗意。离别的筵宴上，想使自己的心绪不为骊歌所动，无奈心乱已久，无法摆脱。行人就要在骊歌声中形影俱去。而画出的场面虽无歌哭传出，也同样使人肝肠寸断。

“阳关更西路”，化用《渭城曲》“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阳关更西，“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敕勒歌》)，风物大异。送行者的心魄儿随着友人踽行大漠天边，万里跋涉，备尝艰辛而更加依恋惜别。

这首绝句写得跌宕起伏。先从实处落笔，在呜咽的骊歌中开始，再行入画。又用“想得”宕开，句句紧扣画面，又把画面推向更广阔的空间，蕴含着无限深挚的惜别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