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五绝(其一)》 - 清·赵翼

[清]赵翼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唐朝伟大的诗人李白和杜甫以其杰出的诗篇在我国文学史上为自己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地位，他们的作品赢得一代又一代人的景仰。早在中唐时代，才高思壮的古文家兼诗人韩愈就满怀激情地歌颂他们，一则说：“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调张籍》);再则说：“勃兴得李杜，万类困陵暴”(《荐士》)。到了宋朝，大诗人苏轼惊呼： “谁知杜少陵，名与谪仙高”(《次韵张安道读杜诗》);陆游拜服：“明窗数编在，长与物华新”(《读李杜诗》)。可以说，中唐以后，从来没有人对李杜的诗篇表示过不恭。但作为诗人兼学者的赵翼却大胆地提出了异议。

在《论诗五绝》之一中，赵翼在通过“万口传”这一盛况肯定了李杜诗篇的历史地位之后，立即笔锋一转，不加掩饰地指出：“至今已觉不新鲜”。“今”，当然是指作者生活的清代。“不新鲜”，用词极通俗而又极准确。在这里，作者不是否定李杜诗篇的艺术价值，而是说，经过千年左右的时间推移，李杜诗篇所反映的社会生活及其派生的心态感情，和当代已有很大距离了。赵翼以诗人的敏感和学者的卓识勇敢而明确地揭示出这一点。

诗坛的杰出代表李杜的诗篇尚且这样，成就低于李杜的古代作家，其作品到清代能激起共鸣的程度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更为难得的是赵翼并没有象两宋道学家那样从历史退化的观点出发，哀叹一代不如一代，而是相信历史是发展的，乐观地宣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深信一代一代都会有“才人”出现，也就是每个时代都会产生自己的伟大歌手，这些歌手都会创作出无愧于自己生活的时代的不朽篇章，成为继承和发扬国风、离骚的优秀传统的领袖人物。当然，他们的作品流传数百年后同样会变得“不新鲜”，会由更新一代的“才人”创作出更新的作品来取代。

现实在发展变化，反映现实的文学作品也必然要随之发展变化；对前人取得的杰出成就不任意抹杀也不一味迷信；对自身和当代不妄自菲薄也不痴顽执着；对未来充满希望信任和热情乐观，就是这首诗所表达的思想。这表明赵翼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领袖风骚的“才人”，即使到今天，他的这些观点仍有其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