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希哲手稿

右应天倅祝君希哲手稿一轴^①,诗、赋、杂文，共六十三首，皆癸卯、甲辰岁作。于时公年甫二十有四。同年有都君玄敬者，与君并以古文名吴中。其年相若，声名亦略相上下。而祝君尤古邃奇奥，为时所重。又后数年，某与唐君伯虎，亦追逐其间。文酒倡酬，不间时日。于时年少气锐，侗然皆以古人自期^②。既久困场屋，而忧患乘之，志皆不遂。惟都君稍起进士，仕为徒官^③。君与唐虽举于乡，亦皆不第。君后虽仕，亦不甚显。寻皆相继下世。余视三君^④,最为庸劣，而仕亦最后。呜呼！ 三君已矣！ 其风流文雅，照映东南，至今犹为人歆羡。余虽老病幸存，而潦倒无闻，不足为有无也。
此卷虽君少作，而铸诗发藻，居然玄胜。至于笔翰之妙，亦在晋、宋之间，诚不易得也。嘉靖十五年丙申，上距成化癸卯，五十有四年，而祝君下世亦十有一年矣！ 是岁三月廿二日某题，时年六十有七。

(《文徵明集》)

这篇题记，看似信手涂抹，而四友的悲欢离合历历在目。文简而情真，大有身世飘摇之感。
全文以祝希哲手稿为发端，其作时方24岁，已“以古文名吴中”,“为时所重”。这是何等才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数年之内就有都、唐二君及作者追逐左右，每日“文酒倡酬”,都以古代英雄自勉。这又是何等气概！ 可惜世事糜烂，生不逢时，“既久困场屋，而忧患乘之，志皆不遂”。三君相继下世，作者老病幸存。一代照映东南的风流文雅，即将雨打风吹去，徒自让人欣羡。此时忽见故人手稿，自然更觉“诚不易得” 了。
作者文末纪年，反复比照推算，其唏嘘感慨之状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