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 [法国]夏尔

雨燕张开它宽阔的翅膀，在屋子四周盘旋，欢唱。这就是心吧。

它使雷声清脆，它在晴空播种。如果一旦触及泥土，它将跌得粉碎。

它敏捷的回答是燕子，它厌恶亲昵。高塔的边缘又算什么呢？

它栖息在最幽深的洞隙里，谁也找不到像它那样狭窄的地方。

漫长的充满亮光的夏天，它经过午夜的百叶窗潜入黑暗。

任何一双眼睛都捕捉不到它。听到它的鸣声，才知道它的来临。一支短短的枪就能击落它。这就是心吧。

(徐知免　译)

【赏析】

诗歌界曾有人将夏尔的诗歌分为“社会诗”和“自然诗”两大类，称前者致力于呼唤世俗的觉醒，后者着笔于赞颂秀丽的自然。实际上，在他的作品中，人们很难将两者截然分开。“夏尔的诗作无处不着眼于人类社会，无处不表现大千世界。他把人类社会放在大千世界中来写，又把大千世界置于人类社会之中，以景状物，以物写人，人类社会和自然世界交织，情爱和暴戾并举。”(江伙生译著《法国历代诗歌》)

《雨燕》充分体现了夏尔处理紧张与冲突的精妙手法，也体现了夏尔将人类社会的矛盾现实与自然景观相结合的创作风格。雨燕是一种只在暴风雨来临前一展雄风的海鸟，诗人选择雨燕作为描写的对象，本身就暗示了诗歌的主题是借自然界的壮观景象来讴歌那些与黑暗、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勇士或者心灵。暴风雨就要来临了，雨燕张开了它宽阔的翅膀，在屋子四周盘旋，发出欢快的鸣叫，这就是它的真实的心灵的声音吧。雨燕翻飞的天空中，雷声更显得清脆，就像是在为于晴空中播种的雨燕喝彩一样。雨燕是空中的精灵，不是土地上的家禽，离开自由的天空它的精神将会死亡。雨燕以敏捷的身姿标示着它永远是燕子，而不是别的，它孤高地飞翔在空中，厌恶亲昵地讨好人类。对它来说，那高塔的边缘又算得了什么呢？雨燕栖息在最幽深的洞隙里，任何鸟儿也不可能像它那样能在狭窄的地方栖身。漫长的阳光灿烂的夏日，是它休息的午夜，它潜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的出现必然是它自由意志的体现，人们只有听到它欢快的鸣叫声，才能看到它矫健的身影。可是一支短短的枪，却能毁灭它美丽的生命。这可能就是人类的心灵吧。

夏尔的诗歌并不限于超现实主义手法，即限于对梦境的记述，他甚至超越了对潜意识的探索，正如他本人所说，他是“在熬夜的物质世界和睡眠的可怕自如之间保持平衡”，“模模糊糊地在这些生活的不同状态中行走”。所以说夏尔的诗歌作品兼具超现实主义和现实主义两种风格，这正是他不同于同时代其他诗人的地方。但他在诗歌中实现的“平衡”，并非静态的平衡，而是矛盾的紧张状态的同一或统一，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像是弓或竖琴一样，一些相对的力量构成了和谐”。夏尔的高超之处正在于他不仅能够发现矛盾、驾驭矛盾，而且在于他精于显示一种基本矛盾的重心，具有将矛盾的东西汇集于“诗歌与真实”的唯一世界的能力。他善于并巧于将短暂与永恒结合在一起，因而其作品能持续不断地对未知事物进行探测，朝着新的出口或底部开放。说到底，一种光明与黑暗的辩证法主宰着这些不朽的诗篇。这种光明同黑暗的较量、冲突和暴力的诗学左右着夏尔的很大一部分诗篇，《雨燕》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夏尔的诗作，是建立在被超越的人生经验和诗文的苦行主义的意志力之间的艰难平衡之上的”(朗贝尔语)。而他“平衡”这种现实力量的方法，就是选取简洁、凝练的片断形式。人们通常把夏尔的这种手法称之为“迷人的浓缩法”，它是诗人独创精神的真实体现，也是其诗歌的艺术魅力的圆满体现。

(杜绣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