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绒帽

吉林长春地质学校　张明源

那时候，对我来说，奶奶的小绒帽不亚于杜十娘的“百宝箱”。
那是一只古旧的平绒质的黑色小圆帽，式样与以前的女兵帽大同小异。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似乎从未戴过它。它经常被卷起来放在奶奶的炕上，掖在奶奶的被褥底下。
记忆中奶奶清瘦的面庞总是笑眯眯的。每天，当我蹦蹦跳跳地踏进奶奶的门槛时，总能看到奶奶坐在炕沿儿上招手：
“军军，来。奶奶这里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我高高兴兴地蹦跳到奶奶身边，心急火燎似的一把把推着奶奶的双腿：
“快拿出来！　快拿出来！”
“就来——就来——嗬嗬嗬……”
奶奶一边儿笑着，一边侧过身，在叠好的被褥后一阵翻腾，便取出一卷用线绳扎着的黑乎乎的东西。
每每这时，我总是瞪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奶奶手中的东西——那只小绒帽，生怕它生出翅膀飞了似的。
“嗬嗬嗬……”
奶奶一边笑着，一边解去那箍着的线绳儿，慢腾腾地抖开、抖开，撑开、撑开，尔后会突然取出一样东西，捏在手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问：
“什么呀？”
“饼干！”
待我瞅清奶奶手中的东西，便大声叫着，跳起来一把夺过奶奶手中的东西，美滋滋地吃起来。
奶奶总是看着我笑，那样子是那么和蔼、安详、美好，至今我记忆犹新。
爷爷说奶奶小气，大概就因这点儿吧。别人送给奶奶的东西，尤其是吃的，诸如糖果啦、蛋卷啦、饼干啦、月饼啦、柿饼什么的，奶奶总也舍不得吃，总是偷偷地攒起来，用绵纸包好塞在那只小绒帽里，等我去时，好拿出来给我吃。
爷爷似乎不太喜欢小孩儿，尤其是儿时的我，那时我既调皮又捣蛋，是个“猴儿精”,一见了爷爷的面，便赶紧地溜开。在这种情形下，我更爱奶奶，奶奶也更爱我。玩饿了的时候，便会在奶奶那里，在奶奶那只可爱的小绒帽里，找到一份儿可口的食物。
当然，那小绒帽给予我的，并不止这些。
记得有一次村里“赶会”,别人家的孩子都从大人那里领了钱高高兴兴地去了，唯有我身无分文，便哭着喊着跟母亲要。当时家里境况不好，母亲当然不会给，拗不过时，便照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我就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闹起来。
“军军——”
奶奶从小屋里颠儿出来，颤微微地站在门口喊。
我一机灵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到奶奶那里。奶奶照例是牵着我的小手踅回屋里，从炕上翻出那只小绒帽。
这时候，我便像饥饿的人看到了面包，不哭了、不闹了，默默注视着奶奶，静候着奶奶发话。
见奶奶从帽子里摸出十几枚银亮亮的钢镚儿：
“过来，军。”
我跑过去，伸出双手举到奶奶面前，幸福地闭上眼睛，只听“哗啦啦”一阵悦耳的响声过后，手心里便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睁开眼睛，哟嗬！　全是崭新的五分钢镚儿。我抬头惊喜地望着奶奶，奶奶又是那样慈祥地笑着拍拍我的脑壳儿说：
“去吧。”
“——”
我便欢天喜地地像得胜的小八路似的，一溜烟跑到会上，直逛到日落西山红霞飞，才回家门。
当然，那小绒帽给予我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只记得，饿了时，那小绒帽里会取出香甜的蛋糕饼干；裤子磨破时，小绒帽里会取出针和线；过年会取出“咔咔”响的压岁钱……
多少年过去了，奶奶也早已离开了我们，可是那只小绒帽，却总是清晰地映在我的脑海里，还有奶奶那慈祥的笑眯眯的神情，咋也不会忘记。

[评点].
本文以“小绒帽”为线索记事，真切地表现了奶奶对孙辈的纯真的亲情。文章采用了多种描写手法，其中大量的行动描写和语言描写很有特色，既准确又生动，传神地刻画出了一位爱小孙子胜过爱自己的慈祥的奶奶的形象，很有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