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贞人和甲骨文书风 |
释义 | 贞人和甲骨文书风贞人、文字、龟骨在占卜仪式中共同完成了沟通人神关系的任务。贞人是具有特殊身份的知识分子。 首先发现贞人的存在及和甲骨文书法关系的学者是董作宾。他据参加第三次殷墟发掘所获得的“大龟四版”,发现其中的一个龟腹甲上,每条卜辞中在干支之后和“卜”字之前都有一个相当于人名的字,认为这就是“贞人”的名字。“贞人”之称由此而定。1933年董作宾发表《甲骨文断代研究例》一文,把 “贞人”、“字形”、“书体”作为甲骨文五期断代说的十项标准中的三项,首次肯定了贞人是甲骨文书体的作者。不久,郭沫若在《殷契粹编·自序》中,亦以书法赏评的口吻,说道: “卜辞契于龟骨,其契之精而字之美,每令吾辈数千载后人神往。文字作风且因人因世而异,大抵武丁之世,字多雄浑,帝乙之世,文咸秀丽。细者于方寸之片,刻文数十,壮者其一字之大,径可运寸。而行之疏密,字之结构,回环照应,井井有条。固亦间有草率急就者,多见于廪辛、康丁之世,然虽潦倒而多姿,且亦自成其一格。凡此均非精于其技者绝不能为。技欲其精,则练之须熟,今世用笔墨者犹然,何况用刀骨耶?……足知存世契文,实一代法书,而书之契之者,乃殷世之钟、王、颜、柳也。” 在甲骨文中,时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贞人之名同时出现在一块卜甲骨上的现象,此即 “同版并卜”。通过这种同版并卜的互相联系,可把在同一时期活动的贞人串联起来,构成一个贞人群。在不同时期的贞人群中,又往往以某个贞人出现的频率为最高,那位贞人可能即是领衔式的贞人。这类贞人第一期的叫 “宾”,第二期的叫“出”,第三期的叫 “何”。以他们为核心分别形成了 “宾组贞人”、“出组贞人”、“何组贞人”等贞人群。第四、五期的贞人群不明显。还有“午组贞人”、“自组贞人”、“子组贞人”的时代归属,学界尚有分歧。不过,宾、出、何、午、自、子等贞人当为殷代的书法大家,则是无疑的。 这些书法家的书风是怎样的呢?现将董作宾的五期新旧两派说介绍如下,并举例略作陈述。 第一时期包括盘庚、小辛、小乙、武丁二世四王,贞人书风带有雄伟劲健的特征。贞人有宾、争、亘、永、𣪊、韦、幼、而、中、君、吏、逆、先、罗、專、内等二十五位(经其他学者研究,此期贞人多达七十余人)。图一是贞人宾的作品,单刀冲刻,稍露粗细轻重之变,刀法灵动,结体阔绰,欹正相生,字形随势而变,线条给人一种苍劲老辣的感觉。图二是贞人彀的作品,结体阔绰而较宾齐整,运刀也以稳健见长,线条匀净,折刀见方,圆刀见使转,刚柔相济,章法匀称,给人以一种简静之感。𣪊是仅次于宾的一位贞人,曾跟宾一起共卜过多次,又领衔跟其他贞人一起共卜过。他留下了两篇堪称宏伟之作的卜骨。此作长达百十余字,是武丁时代的贞旬卜辞,并记录了旬内所发生的灾祸,全辞共卜记了四句,现缺损第三句。《祭祀狩猎涂朱牛骨刻辞》,文字长达一百零四字,卜记了商王出猎以及狩猎过程中所发生的坠车之祸。这两件作品,章法茂密,又密中见疏,浑然一体,充分展示了𣪊对空间构成的驾驭水平。运刀坚挺扎实,可谓刀刀中锋,通篇不见瘦弱之迹,显示𣪊在契刻中非凡的指腕之力。在硬碰硬的刻划时,线条固然以平直瘦硬方折为主,但也时见圆转曲折粗壮的刀痕,刚中见柔;字形硕大呈纵势,夹杂一些随结构而变的方、扁形结体,点画纵放中时见敛势,伸缩之间有一纵一敛的感觉,表现了𣪊高超的控刀能力。总之,𣪊的作品以恢宏的章法气势、雄健的笔画劲力代表了甲骨文第一时期的风格倾向。 第一期甲骨文 需要注意的是,𣪊的这两件卜骨,前辞、命辞、占辞和验辞俱全。这种情况在甲骨文中为数不多,一般皆无验辞。因为验辞是记载占卜后的应验和结果的,跟占卜活动的时间存在着一个时间差距,由此我们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卜辞是一次契刻成的,还是二次或二次以上契刻成的?如果是一次契刻而成的,那肯定在应验结果发生后。如此,占卜时的文字内容仅记忆在贞人的脑子里,还是记写在其他材料(如竹木简)上?如果卜一次契刻一次,应验发生后再契刻补上,那么贞人就必须事前考虑安排好补刻的空间位置,否则会发生验辞无处可刻或刻不全的情况。这个问题,跟甲骨文书法关系密切,不可忽视。一次契刻的,章法秩序就明朗清晰,刀法风格和字形大小也就比较一致,能产生一种一气呵成的艺术效果,二次或二次以上契刻的,因为其中有时间间隔,又难以事前确定补刻的字数量,章法秩序、刀法轻重、字形大小等便都可能前后不尽一致,尽管仍是同一位贞人在契刻。这种很强的时序性是书法艺术的独特性的表现之一。 第二时期包括祖庚、祖甲一世二王,贞人书风以谨饬工整见长。贞人有出、大、旅、即、行、兄、口、喜、洋、尹等十八位。跟第一时期的甲骨文相比,字形有所缩小,这仅在其次,主要的还是运刀拘谨,刻划时似怀小心翼翼之心态,线条结构敛得很紧,不见雄壮阔绰,但见端严谨慎。从拓片上看,有些笔画被刻得十分紧密,近乎叠在一起。不过,从这件卜骨看,运刀坚实,尚有前贤遗风。只是尹的刀力似乎要弱一些。 第三时期包括禀辛、康丁一世二王,贞人书风趋向颓靡柔弱。贞人有何、旅、口、彭、狄、逢、宁、教等十三位,其中何、旅、口三人是前代老贞人,仍能保持谨严工整的刀法,其后则多有草率苟且之作,辞语颠倒、重衍、讹误不时可见,尤以狄的契刻为最甚,显露了新一代贞人的文化素质和书契水平的不足。 第四时期包括武乙、文丁二世二王,贞人有叶、取、我、史、车、勺、万、历等近二十人,一扫前期靡弱之气,重振了劲峭开拓的雄风。武乙时的大字甲骨文,粗疏古拙,劲削挺拔。文丁时若干新出的贞人刻辞,刀法生动活泼,骨格开张,运刀放逸。 第五时期包括帝乙、帝辛二世二王,卜辞出土甚少,且三分之一为王自贞,故所见贞人仅费、泳、立等数人。此时期的甲骨文大多为严肃工整、秀丽多姿的小字,刻辞的行距、字距都很均整,书风严谨,一丝不苟,刀法细腻隽秀。最令人兴奋的是,此时期有着双刀刻辞,书风为之一变,带有明显的手书痕迹,试举例如下。 《宰丰纪事刻骨》,是一件相当著名的双刀刻辞,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高明《中国古文字学通论》说它是“刻在鹿角上的”;亦有说它刻于牛肋骨。两行刻辞,肥厚壮实,坚硬的刀骨之间呈现出笔画的柔劲之姿,有粗细、方圆、转折之变,特别是笔画的势态,呈现出左低右高的欹侧之势,与其说这是刀势不如说这是笔势,东晋二王书风的笔势也呈这种欹侧状。刻辞相当严谨,功力非凡。字距密,行距疏,随骨势而布局,很有章法。更令人惊讶的是,此刻骨在刻辞的另一面和侧面,还刻有花纹。花纹类似于青铜器上的花纹,依骨形而饰刻,显然是精心设计制作的。从刀法和花纹式样看,也运用了双刀刻法,显然它与刻辞出自同一贞人之手,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位贞人是大艺术家! 由此引发出这样一些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的问题:(一)刻骨花纹的意义何在?(二)青铜礼器上的花纹和金文之关系是否与此刻骨现象相通?(三)此刻骨花纹的存在是否意味着金文及其花纹也为类似贞人的文化人所书写和设计制作?我们认为,除第一个问题尚待进一步探讨外,后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即金文及其花纹源于此刻骨现象,金文的书写和花纹的设计者是出自贞人或类似贞人的史官之手。这是因为此刻骨现象并非孤立存在。 董作宾在分析上述五个不同时期的贞人书风的同时,又归纳出新旧两派,反映了政治礼制对甲骨文书风演变的影响。他认为,盘庚、小辛、小乙、武丁、祖庚时期是旧派,遵循古法;祖甲、廪辛、康丁时期是新派,推行新制;武乙、文丁时期恢复古法;帝乙、帝辛时期恢复新制。旧派贞人的书契,大多笔力宏伟豪放,但布局散落不齐。新派贞人的书契,大多工整谨严,章法均匀,结构严密,但失于拘谨。 商朝的王位继承法,或子继父,或弟承兄,不知这些君主在其未成为王者时,身边是否有贞人?如果有的话,那么随着王位的更替,贞人集团也应会随之变化。已有的甲骨文中,有一些属于跟商王有密切关系的大贵族的占卜辞,似乎说明了 “贞人”并非为王者独有。所以,王位的更替就意味着贞人集团的更替,随之带来书契风格的变化。 贞人的产生、选拔情况,不得而知。但凭其集巫史于一身的特殊性,可说是一种世袭的职官。这种人不但拥有知识技能和聪明才智,而且是沟通天地神灵与人世之间信息的神秘人物。所以,贞人的书契是家族世传的。甲骨学专家常提到练字骨,说用干支文字练习契刻,反复刻了好几行,其中有的特别规整秀丽,文亦贯行,但有的歪歪斜斜,不能成字,且不贯行,认为这是老师在教徒弟学刻。这种师徒关系其实是父子或兄弟关系。在贞人家族的书契世传中,既孕育了书契风格的不同时期的蜕变,又包含了书艺授受的教育性质,这为以后历代书法世传授受大多以家族性现象的出现开了先河。 综上所述,贞人,无疑是中国最早的书法艺术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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