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诗经·竹竿 |
释义 | 诗经·竹竿籊籊竹竿,① 纤纤竹竿细又长, 以钓于淇。② 用来垂钓淇水旁。 岂不尔思?③ 怎不教人把你想? 远莫能致。 远不可及想也枉。 泉源在左,④ 泉源左边流, 淇水在右。 淇水右边淌。 女子有行, 有位姑娘嫁得远, 远兄弟父母。 别了兄弟离爹娘。 淇水在右, 淇水右边流, 泉源在左。 泉源左边淌, 巧笑之瑳⑤, 嫣然一笑玉齿亮, 佩玉之傩。⑥ 步态翩翩佩环响。 淇水滺滺,⑦ 淇水悠悠照旧流, 桧楫松舟。⑧ 桧木桨儿松木舟。 驾言出遊, 且驾船儿去漂荡, 以写我忧。⑨ 聊宽我心排我忧。 【注】 《竹竿》是一首情思优美的卫地民歌,诗中写的是一位男子在淇水边思念他所钟爱的姑娘,而这位美丽的姑娘已嫁往异乡。《毛诗序》谓其篇旨为“適异国”的“卫女思归也”。此说为后世不少注家论者所接受,甚至有人认为它与另一篇写卫女“思归宁”的卫地民歌《邶风·泉水》同出一人手笔,这些说法乖违本篇辞意,无足徵信。 《竹竿》全诗四章。首章以“籊籊竹竿,以钩于淇”起兴。“钓鱼”在《诗经》 的风诗中有着特殊的寓意,近人闻一多先生对此曾有过精辟的阐论。他指出,“《国风》中言鱼,皆两性间互称其对方之廋语。”是“代替 ‘匹偶’ ,或 ‘情侣’ 的隐语”。而“打鱼、钓鱼等行为是求偶的隐语”。《竹竿》首章头两句与《召南·何彼秾矣》篇首章的“其钓维何,维丝伊缗”两句“皆言钓,意仍指鱼,但不明出鱼字耳”。都是以钓鱼隐喻求偶。此章三、四两句“岂不尔思,远莫能致”更值得玩味。有的注家、译者把“尔”字径解作诗人所思恋的女子;“远”字解作斯人远嫁之类,义虽可通,然颇嫌拘泥板实,失却原诗风韵。这两句语含双关,意兼两指,与《何彼秾矣》篇以 “齐侯之子,平王之孙”直接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之笔意显有不同。“岂不尔思”,顺应上文的 “以钓于淇”,“尔”字当是指鱼; “远莫能致”句则反接首句“籊籊竹竿”,以表竿之虽长,不及远游之鱼。笔法活脱多变,四句一意相贯,从字面上看,写的是“临渊羡鱼”,深致竿长莫及之慨。透过这层字表来看,则另有指喻,实以鱼喻所思,以竿长莫及喻求偶不遂,巧寓所思远適,无缘好合之忧于淇水垂钓的比喻之中,通章为譬,以妙喻见深情。隐喻和双关语之用,在古代民歌中屡见不鲜,而早在《诗经》中就运用得如此精巧圆活,如此含蓄有致,真令人惊叹。 次章前两句“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是兴句。诗人临流兴叹,黯然伤神。点明淇水,又示意姑娘由此离别故乡,远嫁他方,领起以下“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两句,诗义由隐而显。这里“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陈子展先生说乃以当时的谣谚成语入诗,但用在此处,则给人以似诉似叹的感觉,言外隐然流露出诗人一片离索之悲绪,一片缱绻之恋情。此章末句“远兄弟父母”与上章末的“远莫能致”句各以一“远”字起头,两相关连照映,章法的变换配合诗意的上下承转,自然工致之中又有灵动变化之妙,此前人所谓“以无心求工而自工者”。(《诗经原始》) 至第三章,诗人宕开一笔,写眼前出现姑娘昔时的芳姿倩影,她仿佛正从淇水边翩翩而来,佩环伴随着轻盈柔美的步态锵铿作响,清亮的声音悦耳; 她迴眸一笑,洁白的玉齿光采照人,宛若目前。文情由悲一转为乐。“巧笑之瑳”,从齿色衬出其迷人的笑靥,“佩玉之傩”,则从玉佩有节奏的声响衬托其优美的身段,绘声绘形,仅此两句便描绘出姑娘惊采绝艳之风姿神韵,堪称勾魂摄魄的神来之笔,更以虚笔出之,尤为奇绝。这里所出现姑娘的美丽动人形象,乃是诗人心理上的一种幻影。思极神迷,幻象生焉,《九歌》中那位望穿秋水的湘君幻觉中出现与湘夫人共同生活的美好情景,有异曲同工之妙。又皆以抒情主人公想象中的乐景反衬其内心的哀情,益见其思之深挚,其情之悲恻。 《诗经》里有关卫地的民间情歌,大都牵涉到淇水。卫之淇水,如郑之溱洧,是当时青年人欢聚,谈情说爱的风流之地。每逢三月上已节,更是爱情的盛会。春风荡漾,淇水泛波,河畔水滨,士女杂沓,歌舞调笑,如火如荼,青年男女,在此互传情言密誓,交欢结好。《竹竿》四章都写到淇水,并非偶然触景生情,因物起兴。正是在淇水旁,诗人对这位美丽的姑娘产生了爱慕之情,或许是这位陌生姑娘迴眸一笑,曾撩动过诗人的心。至于这对青年男女是原已相识的情人,还是萍水相逢,今无从揣测。但从全诗流露的那种深恋无怨的情愫来看,似乎是诗人单相思,未必是姑娘变心,抛弃旧时的情郎而另攀高枝。如今诗人故地重游,伊人远去,唯见淇水悠悠如故,倍觉悲怅萦怀。末章发为叹浩,写泛舟淇水,聊以纾解心中那片“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诗中反复出现的淇水,犹如一根感情的纽带,把昔时与今日,初恋的欢情与失恋的悲伤巧妙地联系起来,形成于同一空间位置 (淇水) 的不同时间 (今、昔) 和不同情景的鲜明对照,以表达诗人的情感,这是本诗艺术构思的一个特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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