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诗经·中谷有蓷 |
释义 | 诗经·中谷有蓷
【注】 春秋年间,社会动乱不安,战祸频仍,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身处社会底层的贫苦妇女,苦难最为深重,她们不仅要承受兵祸、凶年带来的灾难,更倍受罪恶夫权制的压迫。古有所谓 “七去”(亦称“七出”) 之条,云: “妇有七去: 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大戴礼记·本命》)这就意味着夫家可用任何一种借口休妻。妇女一旦遭丈夫遗弃,即面临生活绝境。《中谷有蓷》这首诗便是对一位弃妇深表悲悯之情。《毛诗序》云: “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其说近是。后世有论者把诗中所写的那位妇女被遗弃的原因仅归结为 “凶年饥馑” ,而不顾其“遇人之不淑” ,或曲解“不淑”为“夫死”,皆有违此诗之本旨。 这首诗悲叹弃妇之不幸,情虽缘事而发,但不同于《卫风·氓》和《邶风·谷风》等以叙事为主兼之抒情的自述式弃妇诗作。此诗没有具体描写这位弃妇的身世和生活遭遇,而是集中刻划她在被遗弃之后的痛苦不堪的情状。诗凡三章,首章“有女仳离,慨其叹矣”的 “慨其叹”,是写其吁叹。也许她回顾往昔的经历和身受的种种磨难,不禁悲绪万端,发为长叹; 次章 “有女仳离,条其啸矣”的 “条其啸”,是激于义愤的长啸。也许她想到丈夫对自己的狠毒与无情,悲愤填膺,口出长啸以洩心中的不平; 三章 “有女仳离,啜其泣矣”的 “啜其泣”,是哽咽抽泣状。她想到如今无辜遭夫家遗弃的凄苦和日后无家可归的惨境,悲恸欲绝,泪落涟涟,泣不成声。各章第四句都是描写弃妇的悲苦情态,同中见异,如姜炳章所说 “而叹,而啸,而泣,以渐而深”。(《诗序广义》)有层次地表现人物情绪由忧,而愤,而悲极的变化,从而揭示出这位弃妇抚今思昔时忧愤与悲悔交集的复杂心理。这几笔简炼传神,生动地描绘出人物形象,并能激起读者的深切同情和联想。诗中弃妇绝望无告的情状,似是诗人目睹耳闻,形诸笔墨,自然融入诗人的情感,所以显得格外真切生动,格外感人,如方玉润所说,“世之读《中谷有蓷》者”,无不“动其悲悯之怀”。(《诗经原始》 ) 诗中除对弃妇描写文字中流露出诗人情感外,各章末尾两句是诗人直接感慨喟叹之词,抒情中有议论,前后章文意又相蝉连递进。始云: “遇人之艰难矣”,概言女子要找个好男人实不容易;次云: “遇人之不淑矣”,则是针对诗中弃妇的丈夫而言,指责其为人之恶劣;末云: “何嗟及矣”,对弃妇的不幸表示同情,说她当初嫁与负心汉,铸成终身大错,如今追悔莫及。这三章文意的递进中见出诗人感情的逐层深化,且与对弃妇形象“以渐而深”的描写相照应,表达出诗人对她的哀矜恻怛之情和对负心男子的憎恶与谴责,有力地揭示出本篇的主题。亦有论者谓诗人“不责其夫之见弃,而但言其(指弃妇) 遭际之不幸,亦诗人之厚也”,非作诗者之初衷。 本篇各章开头两句为“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暵其脩矣”、“暵其湿矣”,均以谷中枯萎的益母草兴弃妇之不幸。而枯萎的益母草又使人联想到弃妇枯槁憔悴的形容,加之用重叠复沓的形式抒叹,渲染出一种悲抑的抒情气氛,笼罩全篇。值得注意的是,三章次句于重复中又有变化,诗人变换用“干”、“脩”、“湿”三个主要动词,其效用不仅为变文趁韵,且与全诗的文情变化紧相关连。诗中的“暵”字通贯三章次句,《毛传》云:“暵,菸貌,陆草生于谷中,伤于水。”今文三家《诗》 “暵”作“𤅩” , 意为“水濡而干也”,(《说文》) 与《毛诗》文异义同。 这里所说的“暵”并非指植物因旱而干枯,而是指陆生的植物被水浸泡而蔫萎。 郑《笺》本《毛传》为说,云: “ (指蓷) 之伤于水, 始则湿, 中而脩,久则干”。王先谦则云; “蓷本恶湿,今生谷中,水频浸之。首章虽濡旋干,次章且濡且干,三章虽干终湿,则伤于水而将萎死矣,次第如此”。(《三家诗义疏》) 郑、王二家都指出各章“干”、“脩”、“湿”三动词的变用,表示出一种渐进次第,确有见地,两说相较,王说似更切文意,于义为长。这三个动词极生动而准确地描绘出谷中被水浸渍的益母草由枯蔫到萎亡的过程,而这三层次的描写又与诗人对弃妇情态“以渐而深”的刻划和诗人抒情的渐次深化形成一种极巧妙同步映衬和情意上的配合,这种很有特色的构思和章法结构,是读者宜细加体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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