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诗 臧克家 |
释义 | 诗 臧克家“诗”,响出金石的声音,放射灿烂的色彩,包涵着无限丰富意义的一个字! 许多平常的人望而却步了,以为它太神秘,太高不可攀了;另外少数特殊的人又拿它当做自己的专利品,点缀品,保有着它,像保有他们的金玉珠宝一样。 “诗”,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呢?我们不愿意在一千个定义的后边再加上一条尾巴去。定义总是冰冷冷的叫人嚼不动,而且,它永远是偏颇的,一个框子都免不了把许多好的东西限制到它的范围以外去。 一个人自从呱呱堕地之后,他便为了他的希望和欲求哭泣或微笑。大自然为人类布置好了一个乐园,也可以说是一个战场。人,走着一条漫长而崎岖的生活道路。这条道路,好比长江的东流水注向汪洋的大海,当江身困于三峡的时候,便怒浪排空,翻腾咆哮,宜昌而下,便一目千里,水流舒畅了。 春天烟雨朦胧中一行嫩柳,青山脚下一树桃花被夕阳染得更红;或是,夏天的云头像山峰,一声霹雳过后,暴雨像有力的脚一样的踏了下来;或是,秋风肃杀,百物凋零,茫茫大野,对着越看越高的天空;或是,北风如刀,寒冷把水波上结一层厚冰,冻云像棉絮,大片雪花从半空里纷纷的飘落下来…… 对着这不同季候的景物,一个人的感情不也随着变换它的温度与色彩吗?在人生不同的季候里,人类的感情也是千变万化的。当得意的时候,你高兴得想笑出声来;当苦恼压在心头上,你便想放声大哭一场;愤怒不平像火一样燃烧着你,你便要大叫大闹;为了一个希望挣扎的时候,你又变得那么兴奋,痛苦,怨望了。 “诗”是什么?“诗”就是一个最好的工具,“诗”就是你这复杂万端,变化不居的感情,希望,奋斗的结晶。它就是你的微笑的颜色,它就是你的愤怒的狂叫,它就是你的一道希望的光。 “诗”不是高贵的,而是平易的;诗不是少数人的,而是人人的。 洪荒时代的初民,就以歌唱来表现感情与愿望。诗,可以说发生得最早,甚至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 广义的说,一个真正的“人”——始终不失赤子之心的人,就是一个诗人。广义的说,顶顶真实的,顶顶美丽的,顶顶良好的,都可以说达到了诗的境界。我们常常说,“这是很有诗意的”,“这简直就是诗”,“你真变成一个诗人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可以给一部长篇小说冠上一个“诗”的名字,我们可以说一篇散文,一篇杂文是“诗的”,这不就是因为充盈在它们里面的那“真实”动人的一些东西吗? “诗”,必须是真实的,感情不能杂一丝假,“真”才能感动自己而后再去感动别人。 “诗”又必须是美的。这所谓美,是指着恰好的表现配合了恰好的内容而融为一体说的。这包括了音节,字句,结构,这包括了诗之所以为诗而从文学其他部门区别开来的一切条件而说的。 “诗”,更必须是善的。这是从它的本身和它的作用双方面着眼的。“诗”在今天已经不是点缀品,玩物丧志的无病呻吟了。它必包涵着一点有益于人生,有补于生活的东西,换句话说,诗必须领导着人类挣扎,斗争,前进,一步一步领导着人类向一个伟大的目标前进。 “诗”,鞭打着虚伪的社会向它要“真”! “诗”,攻击着丑恶向它要“美”! “诗”,向着黑暗的,吃人的,不平的世界,要光明,良善与合理。 这样,“诗”在今天就得成为号筒,就得成为武器,就得成为斗争的一个尖兵了。 这样,“诗”在今天就必须成为群众的东西,起先是我们的声音在细弱的响着,后来,千千万万人一起歌唱起来,歌唱斗争,歌唱自己的欢乐,兴奋,痛苦与悲哀。 这样,“诗”在今天又必须是和时代合拍的。古老的情感和形式取消了吧,把它换上崭新的,新的人类诞生了,“诗”,也必须再诞生一次。 “诗”,从生活里萌生出来,带着生活赋予的声音,光彩和意义,它再以它的声音号召,它再以它的光彩闪耀,它再以它的意义显示。 它号召,它闪耀,它显示——向着更高的生活远景。 如果“诗言志”的“志”字是包括了感情和挣扎向上的两个含义,那么,我们就是接受下这个古老的定义也是无妨的。“诗”,这个字,是旧的,而它在今天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了。 关于“诗”,从古希腊亚理士多德的《诗学》、古罗马贺拉斯的《诗艺》,到中国古代的孔子、孟子,中外古今谈论过的人不可胜数,其中有理性分析、逻辑推理很强的《拉奥孔》,也有不拘一格、随兴漫谈的无数“诗话”。这篇《诗》偏以散文的形式来谈诗。围绕着“诗”或“诗是什么”,作者以一种散文的语言,从各个方面加以揭示,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有关诗的一些基本问题,在这篇千余字的短文中,几乎都已谈到了。如诗与感情的关系,诗的灵感的产生,诗与生活时代的关系,诗的社会功能和作用,诗的真、善、美问题,诗的语言、境界以及何谓“诗意”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作者都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观点。 毫无疑问,这是一篇议论散文,但它又有不同一般的特色: 首先,是散体的结构。当然,散文总有其“散”的一面,散体的结构是经常可以看到的,抒情散文和议论散文中都有。但这篇议论散文中的散体结构似乎特别典型和突出,通常都是两三句便分为一节或一个段落,有时甚至是一句一行。这种类型的议论文虽然有,但不多见。 其次,是排比句的大量运用。作者为了鲜明地表明自己对诗的看法和态度,在文中运用了大量的排比句,特别是从“‘诗’,鞭打着虚伪的社会向它要‘真’”,至“‘诗’,向着黑暗的,吃人的,不平的世界,要光明,良善与合理”。每节都以“诗”开头,一连用了三个“诗”字,随后急转直下,又一连用了三个“这样”,像这样的排比句式,比较少见,也使文章显得比较有力。 再次,是议论和比喻相结合。本文运用大量的议论文字,但作者毕竟是诗人,在谈到诗的灵感或人的感情的丰富性和变化性时,作者更是抑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涌动,又以大量丰富的比喻和诗一般优美的语言加以抒写,与直截了当的议论文字结合起来,显出与众不同的风格和情致。 作者之所以要运用这些表现手法,意图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使自己的观点表现得更简洁,更有力,更明白,更清楚。 至于作者的诗歌观点究竟如何,那是另一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也不必强求一致。作者驰骋诗坛半个多世纪,总有些自己的切身体会,这里至少是他对诗的一种理解与认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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