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

原文
裴琰之弱冠为同州司户¹,但以行乐为事，略不视案牍。刺史李崇仪怪之²,问户左³,户左对：“司户小儿郎，不闲⁴书判。”数日，崇仪谓琰之曰：“同州事物殷系⁵,司户尤甚。公何不别求京官，无为滞此司也。”琰之唯诺。复数日，曹事委积⁶,众议以为琰之不知书，但遨游耳。他日，崇仪召入，励而责之。琰之出问户左曰：“文案几何？”对曰：“急者二百余道。”琰之曰：“有何多，如此逼人？”命每案后连纸十五张，令五六人研磨点笔。琰之不上厅，语主案者略言其事意，倚柱而断之。词理纵横，文笔灿烂，手不停缀，落纸如飞。倾州官僚观者如堵。既而回案于崇仪，崇仪曰：“司户解判耶？”户左曰：“司户大高手笔。”仍未之奇也。比四五案，崇仪悚怍⁷,召琰之降阶谢曰：“公词翰若引，何忍藏锋以成鄙夫之过？”由此名动一州。数日，闻于京师，除雍州司判⁸。

选自《大唐新语》

注释
1.斐琰之句：此句意为斐琰之很年轻就做了同州司户的官。弱冠，指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司户，州县掌管财务及户口的下级官员。
2.刺史李崇仪怪之：州的行政长官李崇仪感到奇怪。刺史，官名。李崇仪，人名。
3.户左：官员，司户的助手。
4.闲：熟悉。
5.殷系：繁多且杂乱。殷，众多。系，乱。
6.曹事委积：分管的公案积压很多。曹，分科办事的衙门。
7.悚怍：吃惊而惭愧。
8.除雍州司判：被任命为雍州司判。除，授予，任命。司判，官名。
释义
裴琰之很年轻，就当上了同州的司户，但他对要他办的公案，却从不去审理，连案件的卷宗，他也从不过目，而是整天玩乐自娱。同州刺史李崇仪对此感到奇怪，便向户左了解琰之的情况，户左说：“司户还是个孩子，并不懂文书与案件审理。”过了几天李崇仪对裴琰之说：“同州的公事，特别是司户管辖的事情非常繁琐杂乱，你为什么不到京城里去找个官做做呢？”裴琰之听说后表面上应承，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又过了几天，司户分管的事情大量积压，以致大家都认为琰之不通文墨，只会游玩。
有一天，李崇仪将琰之叫去，并严厉地批评了他。琰之出来后问户左：“有多少案卷等着要处理？”户左说：“急待办理的就有两百多件。”琰之说：“这并不算多，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就让户左在每一件案卷背面附上十五张纸，又命令五六个人磨墨润笔以供他使用。然后他并不在厅堂就座，而是斜倚在柱子上，让管理人员将案情扼要地说明后，立即予以判决。他不停地听，不停地断案。那些案件纷纷落实，每一件都判得合情合理。判词明确，文笔流畅。全州的官员都来观看，只过了一阵子，即将全部案卷判完。过后，户左将判完的案卷送到李崇仪那里。李崇仪问户左说：“司户懂得办案吗？”户左说：“司户其实是个有才华的很能干的人。”崇仪仍不相信，等到他看了几个案卷后，他就感到既惶恐又惭愧。随后李崇仪将琰之找到，又亲自下台阶迎接，并表示歉意地说：“您有这样了不起的才干，为什么要隐藏不露呢？还让我这个老头儿子犯下错误？”此后，裴琰之成了出名人物。几天后消息传到京城，朝廷提升他为雍州司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