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维格之歌

〔挪威〕 易卜生

冬天早过去，

春天不再回来，

夏天也将消逝，

一年年地等待；

但我始终深信，

你一定能回来，

你一定能回来，

我曾经答应你，

我要忠诚等待你，

等待着你回来。

任你在哪里，

愿上帝保佑你，

当你在祈祷，

愿上帝祝福你。

我要永远

忠诚地等你回来，

等待着你回来，

你若已升天堂，

就在天上相见，

在天上相见！

(邓映易 译)

这首诗出自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诗剧《培尔·金特》，是剧中的女主人公苏尔维格唱的一支抒情曲。亨利克·易卜生(1828—1906)是19世纪欧洲现实主义戏剧的一面旗帜。他在自己勤奋创作的一生中，为我们留下了26个剧本和不少诗篇，丰富了世界文学的宝库。易卜生的戏剧创作，以其著名的社会问题剧成就最大。其中像《社会支柱》、《玩偶之家》、《群鬼》和《人民公敌》等，都是世界戏剧史上的名篇佳作。《培尔·金特》属于易卜生的早期作品。这些作品大都采用挪威古代的英雄传奇、民间歌谣或神话传说。作者在加工改造时，往往借古喻今，注入了新的内容。培尔·金特是剧中的男主人公，一个喜幻想、性浮躁、常喝酒闹事，爱想入非非的乡下破落子弟。他拐骗女人，然后再抛弃掉，逃入山中，娶了山妖之女为妻。后来又远出冒险，到过美洲、埃及。最后，历尽沧桑回到挪威。作品通过对培尔·金特万花筒般的生活的描写，表现了“个人精神反叛”的主题。在诗剧中，作者不仅奇迹般地刻划了培尔·金特复杂多变的性格，而且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纯朴善良、忠贞不二、有坚定的生活信念和生活目标的女性苏尔维格的形象。她独守空闺，忠诚地等待丈夫的归来，用爱情使他恢复理性、重新做人。这首《苏尔维格之歌》是女主人公在期待丈夫归来时所唱的抒情曲，它相当出色地表达了苏尔维格对丈夫坚贞不渝的爱情。

在荷马史诗中，希腊大将俄底修斯带兵远征特洛伊10年。战后又在海上飘泊了10年。在这20年的光阴中，他的妻子潘奈洛佩出于对爱情的忠诚，顽强地抵御着来自八方的诱惑，终于等到了归来的丈夫，一对患难夫妻喜庆团圆。在易卜生的笔下，苏尔维格也是一个潘奈洛佩式的贤惠的妻子和温柔的女性。尽管培尔·金特没有固定的生活目标，尽管他在善与恶两条线的扯动下，忽左忽右，尽管他一生东游西荡、浑浑噩噩，苏尔维格都宽大为怀，不加谴责，仍耐心地等待。

“冬天早过去，/春天不再回来，/夏天也将消逝，/一年年地等待。”诗的开篇很平静，又很直率，像是在感叹四季的转换，又像是在哀婉地诉说，诉说光阴的变化，诉说岁月的流逝。换言之，是在诉说自己在孤独和寂寞中苦熬的时间。黄金好买，时光难寻。过去的已不复再归，而到来的还是“一年年地等待”。字里行间，流露出她精神的苦闷和生活的艰辛。然而，苏尔维格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并没有悲观、失望，而是“始终深信”培尔·金特”一定能回来。”这与其说是对丈夫的期待，莫不如说是对丈夫的呼唤。苏尔维格还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热爱生活，视感情为第一生命。这就决定了她不能也不可能背叛丈夫。“我曾答应你，/我要忠诚等待你，/等待着你回来。”这是一个恪守妇道的纯洁女子的铮铮誓言。但是，培尔·金特究竟游荡到哪里了呢？苏尔维格也无从得知。可忠贞的爱情却使她的心时时刻刻都在追随着丈夫的脚步。“任你在哪里，/愿上帝保佑你，/当你在祈祷，/愿上帝祝福你。”在当时那样一个时代里，苏尔维格深知环境的险恶和路途的曲折。因此，尽管她仍要“忠诚地等你回来”，但在内心中已做好应付各种不幸的准备，乃至想到了死。“你若已升天堂，/就在天上相见。”真是一个情真情痴、生死相伴的好女子。

这首诗只有两节，其主旋律都是“等待”。但“等待”的前提各有不同。在第一节中，苏尔维格之所以要“一年年”“忠诚地等待”，是因为她“始终相信”丈夫“一定能回来”。而到了第二节，女主人公已抛弃了一切，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生生死死都要同丈夫在一起。感情的发展愈见深刻，亦使读者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