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橡树

老橡树啊，你把树枝伸向
天际，而且在土地里扎根，
不论土地如何震颤，严酷的风神从天上
发出的力量多大多沉，
也不论冬天是多么猖狂，
你仍旧巍然屹立， 昂首挺身；
任何意外打击，你都无动于衷，
你是我的榜样，为我所信奉。
你永远环抱同一块土地，
使它丰腴而有灵性，
通过土地的脏腑，你把根儿
欢欣地往宽宏的胸脯延伸，
我有丰富的智慧和深邃的灵性，
永远向一个固定的目标迈进。

这是诗人以巍然屹立于大地之上的老橡树自喻自勉、借景抒怀的一首诗。他以不畏强暴的英雄豪情，苍劲有力的诗句，既歌颂了老橡树坚不可摧的雄姿；又表达了自己为真理而斗争的意志和决心；还暗示了力量来自人民，来自真理，而幸福则蕴含在为真理而斗争的律动人生之中。诗题是《老橡树》,诗就从橡树说起。前8行诗，从形态上勾勒了橡树的形象，揭示了橡树的品格。在无限广袤的大地上，矗立着一棵古老的橡树。它的根，深而牢地扎在土地里，紧紧拥抱着大地；而粗壮茂密的枝条，直插广阔的天空，横空出世，高大挺拔，着实蔚然壮观。这就是老橡树外在的形象。而它的内在品性又是怎样的呢！诗人把它置于“风吹”、“地震”和“严寒”三种严酷的逆境中，来显示它坚韧不拔的品格。诗中写道，任凭大地震颤得山摇动地；任凭“严酷的风神从天上”发出多么狂暴的吼叫；抑或是严冬猖狂的冰雪袭击，它都能“我自岿然不动”,显出一身铮铮铁骨的气质。仅此还不算，诗又从“意外”这一进层切入，进一步揭示其品性中所蕴含的巨大的内在意志力量。世间之事，有备无患，而“意外”最为难防，且“意外”之事，又涉及极为广泛：或暗箭伤人；或妄加“莫须有”之罪名；或施以常人难以承受之摧残；甚至以名利酒色诱蚀等等；盖世英雄死伤于“意外”,这是历史一再重演的悲剧。而坚强的老橡树，即令面临“任何意外打击”,也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旁若无事， “都无动于衷”,不为淫威所吓倒，不为诱惑而动心，坚如磐石，我行我素，依然傲立于大地之上，这该需要多么大的意志力来支持啊！老橡树的雄姿，实际上就是诗人自我形象的写照。诗人以橡树自喻：橡树所遭受的种种摧残，正是诗人遭受种种迫害的艺术再现；橡树不畏强暴，在各种淫威摧残下仍能岿然不动，正是诗人倍受身心的折磨，仍忠于自己的信念，毫不动摇的隐喻。巡视诗人坎坷而悲壮的生涯，为宣传哥白尼的“日心说”,驱散上帝主宰一切的宗教迷雾，他不仅被教会逐出国门，常年流亡于日内瓦、巴黎、伦敦和德国各地，过着颠沛流离的穷困生活，而且最后身陷囹圄，被严刑拷打8年之久。但是任何打击，都不能动摇他为真理而斗争的决心，他坚守科学的“日心说”,至死不变。老橡树实乃布鲁诺的化身。老橡树精神也就是布鲁诺精神，布鲁诺的一生对诗喻作了最有力的诠释。
橡树——诗人，何以有如此巨大的内在力量呢？诗的后6行，向哲理的深层开掘，从探究橡树强有力的内在原因来深化主题。并引出诗的哲理内涵。“你永远环抱同一块土地，/使它(自己)丰腴而有灵性，/通过土地的脏腑，你把根儿/欢欣地往宽宏的胸脯延伸， ……”橡树的力量来自它“永远环抱同一块土地”,来自它“通过土地的脏腑”吸收营养，吸收力量，变得有力而有灵性。正因为根深，才能叶茂，才能树壮，才能抗风、挡寒、抗拒地震，这是大自然中一切树木生息的真实情状，是自然的写实，又是诗人生存斗争的最恰切的比喻和象征。诗人的力量来自人民，来自科学、真理的信念。他从人民身上吸取智慧和力量，他从真理内涵中吸取智慧和力量。如此这般，就使他能意志坚强，力大无比，不畏强暴，宁死不屈。这里诗中使用“永远”、“欢欣”来形容他追求真理的意志力和自觉性，充分展示了诗人品格的高尚，也显示了真理和正义本身所固有的巨大魅力。事实正是如此，对于一个有志之士来说，生活的意义，无非是追求真理、认识真理、宣传真理，实践真理，别无他求。生命的价值，只能在为人民谋利，帮助人民拨云雾而见青天，摆脱愚昧，解放思想，在自由天地里自主的生活中得到体现，别无殊途。而一个人的力量源泉，就在于他扎根于人民之中，依靠人民，学习人民，并且相信和依靠真理。确立了这三种观念，就能成为一个无往而不胜的钢铁巨人，就是老橡树，就是布鲁诺。这里我想再次强调一下诗中“永远环抱同一块土地”这句话的深远意义。“永远”自然指的是时间的无限性。做事决不能因时间的持久而不坚持，有始无终，半途而废。“环抱同一块土地”,显然指的是对真理信仰的坚定性和一致性，要紧紧地拥抱真理，要矢忠于同一个真理，不能朝三暮四，随意改变信仰。对真理和正义的事业不能持久，不能如一，这是人生的大忌，却是事业成败的关键，这里使我们想起毛泽东的一句名言：“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诗至此，主题和形象都已跃然纸上，活灵活现了。但对于一位坚强的革命战士而言，借景隐喻胸怀，终感不足。所以当全诗行将结束之际，诗人挺身而出，变比喻、象征手法为直言，他豪迈而自信地郑重宣告， “我有丰富的智慧和深邃的灵性，/永远向着一个固定的目标迈进！”坦荡的胸怀， 自尊自信自强的浩然正气，为真理战斗不止的壮志，蔚为壮观。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傲然屹立在读者面前。老橡树——布鲁诺的精神万岁！扎根人民，学习人民，坚持真理，永不动摇，这就是老橡树——布鲁诺留给读者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从人民和真理中吸取力量，就可能成为不可战胜的巨人。 “精神”是灵魂的空气，而意志则是取胜的保证，是老橡树——布鲁诺给读者总结的至理名言，这就是该诗的思想价值之所在。
英雄咏诗， 自然别具一格。全诗虽多比喻，但明白有力。比喻恰切到树人难分，宛如一体。形象的景物描写，透露的是哲理的思考，可谓别具一格的风物哲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