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

·徐珂·

纪文达体肥而畏暑，夏日汗流浃背，衣尽湿。时入值南书房，每出，至值庐，即脱衣纳凉，久之而后出。高宗闻内监言，知其如此，某日欲有以戏之。会纪与同僚数人，方皆赤身谈笑，忽高宗自内出，皆仓皇披衣。纪又短视，高宗至其前，始见之，时已不及着衣。亟伏御座下，喘息不敢动。高宗坐二小时不去，亦不言。纪以酷热不能耐，伸首外窥，问曰：“老头子去耶？”高宗笑，诸人亦笑。高宗曰：“纪昀无礼，何得出此轻薄之语！有说则可，无说则杀。”纪曰：“臣未衣。”高宗乃命内监代衣之，匍匐于地。高宗厉声继问：“‘老头子’三字何解？”纪从容免冠，顿首谢曰：“万寿无疆之为‘老’,顶天立地之为‘头’,父天母地之为‘子’。”高宗乃悦。

〔选自《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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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短文记述了纪昀答高宗问的故事，表现了纪昀的沉着老练和对答之中的机敏。
矛盾冲突中最能表现一个人的性格；紧急情况下，最能反映一个人是否沉着老练。作者正是抓住了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展现了纪昀的性格特征。
所谓紧急，首先是高宗对纪昀搞的是有准备的突然袭击。当高宗“闻内监言”,知道纪昀“体肥而畏暑，夏日汗流浃背，衣尽湿。时入值南书房，每出，至值庐，即脱衣纳凉，久之而后出”,则“某日欲有以戏之”。而纪昀一无所知，更谈不上有所准备，面对突然事变，只好临时应对。
其次，纪昀是在身体状况极差的情况下应对的。当他脱衣纳凉时，“高宗至其前，始见之，时已不及着衣，亟伏御座下，喘息不敢动。”高宗一坐两个小时，纪昀伏在座下已经酷热不能忍耐。
其三，高宗以杀头相吓：“纪昀无礼，何得出此轻薄之语！有说则可，无说则杀。”
如此，面对高宗有准备地发难，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在有掉脑袋危险的时刻，纪昀的表现如何呢？
他首先表示“臣未衣”,以便能穿上衣服，回答高宗的问话。实际上也说明他临危不乱，在借故拖延时间，以想法回答高宗的发问。
当高宗厉声继问时，他仍不慌不忙地“从容免冠”,不但没有被吓倒，而且还讲究起君臣之礼来。
最妙的是纪昀的答话：“万寿无疆之为‘老’,顶天立地之为‘头’,父天母地之为‘子’。”他把本来不太文明、有犯上之意的“老头子”一词跟恭维皇帝的话联系起来了。真可谓把皇帝的心摸透了。无怪乎，高宗听了 乃悦”,于是“杀”字也就没有了，纪昀本人也就从危难之中解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