筇竹寺新塑五百阿罗汉歌

(清)李坤

古来画罗汉，金水有张元①。变法用泥捏，杨惠妙无痕②。严塑绝曾亲见，金刚夹侍三世尊。曹衣团沙临水活③,吴带埏土当风翻④。黎生极嗜古⑤,万象心月吞⑥。挟技游滇寺，曝背玉案迎朝霞。山僧请作五百阿罗汉，诸天龙象绵烦指掌扪⑦。有如九歌肖尺木⑧,摹及文鱼兼白鼋⑨。我来睹神迹，秋风动兰荪⑩。入门见长老，道侣素契情更敦。谓我曾拜宝光像(11),旧书读过无嫌温。莲台有佛大欢喜，其余罗列偎墙根。侏诘奇多异能(12),一一俱若探禅源。传神在阿堵(13),画理可同理。屏除笔墨事，捖六法仍自游其樊(14)。古有绝艺今再见，观止应作吴扎言(15)。
【题解】
筇竹寺大雄宝殿两壁及梵音阁、天台来阁中塑有五百罗汉，是光绪九年(1883)至十六年，四川民间雕塑家黎广修及其五徒所塑，像高1米，髹以彩泥，五百罗汉有老有少，似僧非僧，千姿百态，细腻逼真，喜怒哀乐，栩栩如生，充满浓厚的生活气息。此诗为罗汉初塑成时所作，形象地描绘了五百罗汉塑像的神采，称赞雕塑艺术的精湛。
【作者】
李坤，字厚安，号雪园。昆明人。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进士，授编修。有《诗亭诗文钞》。
【注释】
①张元：五代简州(今四川简阳)人，工画人物，尤善画罗汉，人称张罗汉。②杨惠：即杨惠之，唐代人。与吴道子同师。道子画名闻天下，惠之耻居其次，改学雕塑，后来吴画杨塑均为天下第一。③曹衣：北齐曹仲达，善画佛像，笔法稠叠，所画人物衣带紧缩，如浴出水，世称“曹衣出水”。④吴带：唐吴道子善画佛像和山水。其笔势圆转，所画人物衣带飘举，有“吴带当风”之称。埏(shan):揉粘土。⑤黎生：指雕塑五百罗汉像的黎广修(字德生)。⑥心月：佛家语，心性净如月光之意。⑦龙象：佛家语，称诸阿罗汉中，修行勇猛有最大力者为“龙象”。水行龙力最大，陆行象力最大，故以为喻。扪：本为抚摸意，此为雕塑。⑧九歌：《楚辞》篇名，屈原作。内容包含不少古代神话传说。此谓塑象中有如《九歌》中描绘的光怪陆离的神人形象。⑨文鱼：能飞的鱼。白鼋(yuan):大鳖。《九歌·河伯》:“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⑩兰荪：香草。⑾宝光像：指四川新都宝光寺五百罗汉像。⑿侏:形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怪异，难以理解，古代借指少数民族。⒀阿堵：六朝人口语，犹言“这个”。《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恺之)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顾曰： ‘……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因以“阿堵”代指眼睛。⒁(zhuan wan):调和。六法：指作画的六种基本方法。自游其樊：不受限制的意思。⒂观止：言塑像尽善尽美，无以复加。吴扎：指春秋时吴国公子季札。此句用吴季札听周乐典，《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请观于周乐，……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