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不识张郎是张郎

[点评]

此回大结局，先写一段张无忌从《武穆遗书》中学到的兵法，带领群雄大破元军。此一段依稀仿佛与《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和群雄大胜元军故事相似，一大段快意文字，大功告成，大快人心，为全书收局壮以行色，奏起得胜班师的凯歌，甚是适宜。
郭靖勇，杨过智，张无忌仁，三部曲三位主角，仁的光彩却显力量不够。所以张无忌将《武穆遗书》赠与徐达，可谓所托得人，张无忌还是有自知之明，知人之时。朱元璋用奸雄之奇计逼退张无忌，只是一个恰当的契机。西方哲人所言，性格即是命运，张无忌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必将退出政治舞台。仁、智、勇三个方面，仁不适宜担当政治和权力的大事的，即使没有朱元璋这一事件，张无忌还是会退出的。
全书在正剧、悲剧的操演中最后解构为闹剧，结局让人失望，又让人喘了一口气，在会心的一笑中得到一种轻松的释重感。这合乎全书主题的精神，宽恕和仁慈，不为己甚，极端的矛盾被消解，一切都恰如其分得到了一种分寸感，有所得，又有所憾，意味悠长，足可品味。周芷若从鬼又做回了人，她又像小鸟依人，开始深悔，孤苦和寻找帮助，她伏在张无忌怀中哭诉，向张无忌承认错误，倾吐内心的凄苦和委屈。张无忌本来就没有深恨过她，且内心还有不忍的负疚之意，自然一拍即合，整个地就被似水的柔情所融化，对周芷若大是怜惜，再加上握着她软滑柔腻的手掌，嗅到她身上的阵阵幽香，又一次心中迷惘起来。
周芷若问张无忌，她、赵敏、殷离、小昭四人之中，他心中真正最爱的是哪一个？这个难题，真的又要让张无忌大伤脑筋了。张无忌终于作出了选择和回答，但这个回答却实在是不能让人满意和不能让人心服的。
他说：“芷若，我对你一向敬重，对殷家表妹心存感激，对小昭是意存怜惜，但对赵姑娘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张无忌的爱情宣言，实在让人不敢真的相信。对周芷若真的只是敬重吗？别的不要多说，只看此书中前面多少次写到他在周芷若那美丽而充满情欲意味的肉体面前意乱情迷，把持不定，多少次他沉浸在周芷若带给他情欲刺激的极大的愉悦之中，多少次他真实地心动，真实地感到幸福和别无所求，这怎可用敬重二字可以解释？
张无忌的话不足信，因为他自己本来便是一个没有主见，不会深思熟虑把握人和事的人。此回也说得明白，“他初时对殷离、周芷若、小昭、赵敏四女似是不分轩轾，但今日赵敏这一走，他才突然发觉，原来赵敏在他心中所占位置，毕竟与其余三女不同。”请注意，是赵敏一走，他才有此感觉的，日后难保周芷若一走，他又会有相同感觉。
张无忌身边的四位美女中，赵敏最主动，也是善于撩拨和挑逗起张无忌的肉体和精神双重的渴求。所以张无忌一时认为他最爱赵敏，也是合乎他的思维惯性的，但这并没有深刻内在基础。假若当年小昭、殷离也像赵敏这般主动投怀送抱，赵敏能否独拔头筹，真的难说。
殷离对张无忌的爱是一种奇特的有精神障碍的幻影之爱。与其说是她爱的只是幼时心中那个“狠心短命小鬼”张无忌，不如说她爱的只是自己内心的那种浪漫感伤的情绪。她需要看精神医生。她的离去张无忌心中“三分伤感，三分留恋，又有三分宽慰”,真让张无忌显出境界不够。张无忌少了一个红粉知己，是遗憾，但也少了一个“争夫”的麻烦，是宽慰。殷离走了也好，张无忌并不值得她所爱。
张无忌与四女爱情的游戏中，赵敏是最后的胜利者，但这胜利似乎并不可靠，因为赵敏和周芷若已经明暗易位。周芷若因为暂时的游离反而因距离而获得一种新的优势。此书最后写周芷若一张俏脸似笑非笑出现在烛光之下：“无忌哥哥，你也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啊。”收局确实高妙，当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