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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立意
释义

立意

诗本志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然后书之于纸也。高手作势,一句更别起意,其次两句起意,意如涌烟,从地升天,向后渐高渐高,不可阶上也。下手下句弱于上句,不看向背,不立意宗,皆不堪也。(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 南卷)

夫诗,入头即论其意。意尽则肚宽,肚宽则诗得,容颜物色乱下,至尾则却收前意,节节仍须有分付。(同上)

凡诗立意,皆杰起险作,傍若无人,不须怖惧。古诗云:“古墓犂为田,松柏摧为薪”,及“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是也。(同上)

或云: 今之所以不及古者,病于俪词。予云: 不然。六经时有俪词,杨、马、张、蔡之徒始盛。“云从龙,风从虎”,非俪耶?但古人后于语,先于意,因意成语,语不使意,偶对则对,偶散则散。若力为之,则见斤斧之迹。故有对不失浑成,纵散不关造作,此古手也。(同上)

为诗须创入意,解题目,然后放旷辞理。若为大诗,十六字一度结束; 若为小诗,首末辞理相解,末字一时束,不离创意。(白居易《文苑诗格》)

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世效古人平易句,而不得其意义,翻成鄙野可笑。卢仝云:“不即溜钝汉”,非其意义,自可掩口,宁可效之邪? 韩吏部古诗高卓,至律诗虽称善,要有不工者,而好韩之人,句句称述,未可谓然也。韩云:“老公真个似童儿,汲水埋盆作小池”,直谐戏语耳。欧阳永叔、江邻几论韩《雪诗》,以“随车翻缟带,逐马散银杯”为不工,谓“坳中初盖底,凸处遂成堆”为胜,未知真得韩意否也? (刘攽 《中山诗话》)

诗有一篇命意,有句中命意。如老杜上韦见素诗,布置如此,是一篇命意也。至其道迟迟不忍去之意,则曰:“尚怜终南山,回首清渭滨”; 其道欲与见素别,则曰:“常拟报一饭,况怀辞大臣”,此句中命意也。盖如此,然后顿挫高雅。又有意用事,有语用事。李义山“海外徒闻更九州”,其意则用杨妃在蓬莱山,其语则用邹子云“九州之外,更有九州”,如此然后深稳健丽。(范温 《潜溪诗眼》)

律伤严,近寡恩。大凡立意之初,必有轻易二涂,学者不能强所劣,往往舍难而趋易,文章罕工,每坐此也。(强幼安 《唐子西文录》)

诗以意为主,又须篇中炼句,句中炼字,乃得工耳。以气韵清高深眇者绝,以格力雅健雄豪者胜。元轻白俗,郊寒岛瘦,皆其病也。(张表臣 《珊瑚钩诗话》卷一)

《剑阁》云:“吾将罪真宰,意欲铲叠嶂”,与太白“锤碎黄鹤楼”、“划却君山好”语亦何异? 然《剑阁》诗意在削平僭窃,尊崇王室,凛凛有忠义气。“锤碎”、“刬却”之语,但觉一味粗豪耳。 故昔人论文字, 以意为上。 (黄彻 《䂬溪诗话》)

凡作诗须命终篇之意,切勿以先得一句一联,因而成章;如此则意多不属。然古人亦不免如此。如述怀、即事之类,皆先成诗,而后命题者也。(韩驹、范季随 《陵阳室中语》)

作诗必先命意,意正则思生,然后择韵而用,如驱奴隶;此乃以韵承意,故首尾有序。今人非次韵诗,则迁意就韵,因韵求事; 至于搜求小说佛书殆尽,使读之者惘然不知其所以,良有自也。(同上)

人之为诗,要有野意。盖诗非文不腴,非质不枯,能始腴而终枯,无中边之殊,意味自长。风人以来,得野意者,惟渊明耳。如太白之豪放,乐天之浅陋,至于郊寒岛瘦,去之益远。(陈知柔 《休斋诗话》)

意贵透彻,不可隔靴抓痒; 语贵脱洒,不可拖泥带水。(严羽 《沧浪诗话·诗法》)

诗贵意,意贵远不贵近,贵淡不贵浓。浓而近者易识,淡而远者难知。如杜子美“钩帘宿鹭起,丸药流莺啭”、“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衔泥点涴琴书内,更接飞虫打著人”,李太白“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王摩诘“返景入深林,复照莓苔上”,皆淡而愈浓,近而愈远,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李东阳 《怀麓堂诗话》)

作诗不可以意徇辞,而须以辞达意,辞能达意,可歌可咏,则可以传。王摩诘“阳关无故人”之句,盛唐以前所未道。此辞一出,一时传诵不足,至为三叠歌之。后之咏别者,千言万语,殆不能出其意之外。必如是,方可谓之达耳。(同上)

《金针诗格》曰:“内意欲尽其理,外意欲尽其象。内外涵蓄,方入诗格。若子美‘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是也。”此固上乘之论,殆非盛唐之法。且如贾至、王维、岑参诸联,皆非内意,谓之不入诗格,可乎?然格高气畅,自是盛唐家数。(谢榛《四溟诗话》 卷一)

宋人谓作诗贵先立意。李白斗酒百篇,岂先立许多意思而后措词哉? 盖意随笔生,不假布置。(同上)

诗以一句为主,落于某韵,意随字生,岂必先立意哉?杨仲弘所谓“得句意在其中”是也。(同上书卷二)

问曰: 唐人命意如何?答曰: 心不孤起,仗境方生。熟读新旧 《唐书》、《通鉴》、稗史、杂记,乃能于作者知其时事,知其境遇,而后知其诗命意之所在。如子美《丽人行》,岂可不知五杨事乎? 试看《本事诗》,则知篇篇有意,非漫然为之者也。(吴乔《围炉诗话》卷一)

一篇诗只立一意,起手、中间、收结互相照应,方得无懈可击。唐人必然。宋至明初,犹不大失。弘、正以后,一句七字犹多不贯,何况通篇! 意由于识。马嵬诗吟咏甚多,而子美云:“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曲折有含蓄,子瞻称之。郑畋云:“肃宗回马杨妃死,云雨虽亡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人知其有宰相器。刘梦得、白乐天直言六军逼杀天子之妃矣。(同上)

唐人诗意不必在题中。如右丞《息夫人怨》云:“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使无稗说载其为宁王夺饼师妻作,后人何从知之。可见《西施篇》之“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傅香粉,不自著罗衣。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 当是为李林甫、 杨国忠、 韦坚、 王辈而作。元微之“未必诸郎知曲误,一时偷眼为回腰”,亦是胸有所不快,适于舞者发之也。崔国辅云:“悔不盛年时,嫁与青楼家”,亦必有故,意不易见也。(同上)

唐人于诗中用意,有在一二字中,不说破不觉,说破则其意焕然者。如崔国辅 《魏宫词》云:“朝日点红妆,拟上铜雀台。画眉犹未了,魏帝使人催。”称“帝”者,曹丕也。下一“帝”字,而其母“狗彘不食其余”之语自见,严于铁钺矣! ……韩翃《寒食》诗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唐之亡国由于宦官握兵,实代宗授之以柄。此诗在德宗建中初,只“五侯”二字见意,唐诗之通于《春秋》者也。(同上)

问曰: 诗有惟词而无意者乎? 答曰: 唐时已有之,明人为甚,宋人却少。如李义山《挽昭肃皇帝》诗:“海迷求药使,雪隔献桃人”是也。弘、嘉人凑丽字以成句,凑丽句以成篇,便有词无意。宋不剿说,便无此病。(同上)

唐人作诗最重意,不顾功令。省试诗多是六联。祖咏《终南余雪》云:“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二联便呈主司,云“意尽”。唐人自重如此。(同上)

无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李、杜所以称大家者,无意之诗,十不得一二也。烟云泉石,花鸟苔林,金铺锦帐,寓意则灵。若齐梁绮语,宋人搏合成句之出处 (宋人论诗,字字求出处),役心向彼掇索,而不恤己情之所自发,此之谓小家数,总在圈缋中求活计也。(王夫之《薑斋诗话》卷二)

意主浑融,惟恐其露; 意主蹈厉,惟恐其藏。究之,恐露者味而弥旨,恐藏者尽而无余。(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下)

造意是诗骨,故居第一。然意有雅俗、直婉、浅深、顺逆、续断之不同,何可不审?且如游山看花,本是雅事,故作清态向人,便是俗; 赠答衣冠,本是俗事,其中若有道义交情,真挚不可没处,亦何伤雅? 又如刺则宜直,讽则宜婉,然终不如婉之妙。譬如清溪垂钓,虽浅亦足得鱼; 大海采珠,非深不能获宝。续断之妙,如晴绦袅树,落花点水,正于另另碎碎中有全体一气之妙。凡此数者,机到便应,若是先下安排,便不活不神。 (张谦宜 《斋诗谈》 卷三)

文贵浓淡疏密,诗亦有之。最忌用意太碎,笔便掉转不灵矣。如老杜“闻道长安”一诗,前六句只完得首句之意,第七句“鱼龙寂寞秋江冷”,参用此体,转身有力。“蓬莱宫阙”一诗,亦与此同。他可类推。又有句句用意者,须看其承接变化,愈接愈妙,老杜尤惯用此法。(郭兆麟《梅崖诗话》)

唐人诗意境高妙,每于起句得之。如“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窗影摇群木,墙阴载一峰”,“野人闲种树,树老野人前”,淡远韶秀,使人眉宇轩爽。“山翠借厨烟”、“池满水无声”,五字中渊味静趣,耐人寻思。方知“林峦分夕丽”、“水流心不竞”,无此远神。(余云焕 《味疏斋诗话》卷一)

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诗:“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次句是通首主意。常人或不觉物候之新,惟宦游人一见物候,便起归思,故偏惊也。“云霞出海曙,梅柳度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四句,皆承次句,写物候新。云、霞、梅、柳,到处物候皆新,“催黄鸟”、“转绿苹”,物候新得迅速,“惊”字之意,自在其中。“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襟”,应陆丞,以“归思”应“宦游”,以“沾襟”应“偏惊”,无一字不照次句说。至如王绩《野望》诗,通首写“欲何依”; 七言如子美《登楼》诗,通首写“客心”皆是。(马鲁 《南苑一知集》卷二《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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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2 13:3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