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行

[元]吴师道

清江朱楼相对开，去年燕子双归来。东风吹高社雨歇，一日倏忽飞千回。翻身初向烟中没，掠地复穿花底出。花飞烟散江冥冥，城郭参差满斜日。无情游子去不还，短书寄汝秋风前。绣帘不卷春色断，空梁泥堕琵琶弦。飞樯冉冉潇湘浦，春尽天涯路修阻。一夜相思柳色深，独上楼头泪如雨。
这是一首新题乐府诗。通过吟咏燕子的欢快生活，抒发了思妇的愁苦。前八句咏燕子，中四句抒思妇之情，结尾四句将思妇之情升华到新的高度。
“清江朱楼相对开，去年燕子双归来”。首二句起兴入题。写燕子归来，引起思妇之情。
这是一坐面临江边的朱楼，朱楼主人即诗中的思妇。她推开楼门，看到了燕子。这是归来的燕子，呢呢喃喃，声音多么熟悉！原来是去年飞去的燕子又回来了，而且仍然是双双成对。她似闻其亲呢之声，睹其亲呢之态。此二句咏燕，既是起兴，又是设比，并进入正题。燕子是候鸟，春夏之交就按时归来。一般人对燕之归来都是高高兴兴，如高适诗：“双燕碌碌飞入屋，屋中老人喜燕归”。又陆游诗：“春昼花明映柳纤，燕归胜事始能兼”。燕子还是多情鸟，来去总是成双成对。古人写诗，常以燕子喻夫妻情笃。如诗经·邶风》:“燕燕于飞，差池其羽”。又沈佺期诗：“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燕子归来，“朱楼”的主人本应该欢欢喜喜。然而，这里的主人(即思妇)却有自己的愁苦。燕子守信，按时归来；燕子多情，双双成对。诗人巧妙地以“去年燕子双归来”起兴设比， 自然地引入思妇对去年出外的“游子”,也是自己丈夫的思念。
“东风吹高社雨歇”以下六句，写燕子寒食节雨后初晴的欢快生活。“社雨”点出时令，指寒食节。在雨后放晴、春风拂面的晴朗天气，燕子成双成对，如穿梭一般“一日倏忽飞千回”。他们时而腾飞天上，入于云雾之中；时而又紧贴地面，从“花底”中钻出来。是那样轻快、自如地领略着无边春光，诉说着去年此时此地的春景。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晚风吹落了花瓣，吹散了烟云，天色渐渐地黑下来，参差不齐的城郭在夕阳之下显得特别清晰分明。夜暮即将降临，他们该飞回家了，“朱楼”梁上，就是其中一对燕子归宿之所。
燕子双双早出晚归，生活十分惬意。写燕子之乐，益衬托思妇之苦。相比之下，真有“人而不如鸟乎”之感。
“无情游子去不还”以下四句，写“游子”的无情和燕子的多情。去年秋天，“朱楼”的主人给“游子”写信，而今又是一年暮春到了，“游子”还未回来。面对即将归去的春光，叹息自己易逝的青春年华，整日闷坐朱楼， “绣帘不卷”,实在不愿、也不忍去受触景伤情之苦。她只好怀抱琵琶，无力而又反复地弹奏着“相思曲”。多情的梁间燕子，不忍卒听主人弹出的伤感之音，故意踩下巢边泥土堕在琵琶上，以阻挠主人继续弹奏下去。他们哪里知道，如果连弹奏“相思曲”以寄恨也受到干扰，主人的愁苦又何以排遣？无论是“游子”的无情，或是燕子的多情，对朱楼的主人来说，都只能是倍增愁苦。
“飞樯冉冉潇湘浦”最后四句，写思妇的心理活动和失望痛苦之情。“泥堕琵琶”,她无心再弹下去，而是弛骋想象，猜测“游子”的行踪：他也许乘坐归舟到了湘江边吧？可是春天快尽了，远在天涯的丈夫即使已在归途，也将受到漫长道路的阻隔而很难及时回来。想到这些，她一夜未能入睡。天明起来，“独上楼头”,遥望春景，杨柳已经变成深绿，失去了在明媚春光间所具有的那种迷人的嫩绿颜色。此情此景，“朱楼”主人怎能不“泪如雨”?
全诗以候鸟、多情鸟、归燕起兴设比，以燕子的恪守信约，双飞双宿，对比“游子”的“无情”和到期不归，并衬以云烟、花丛、江水、城郭、绣帘、琵琶、绿杨等景和物的描写，抒发了思妇的无边的愁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