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

〔俄—苏〕 迈科夫

你可记得：咱们没料到会打雷，会有雨，

可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突然遇上倾盆大雨，

咱们急忙躲到一棵枝叶茂密的云杉树下……

在那儿经历了无穷的快乐和恐惧！

雨丝透过阳光哗哗而下，站在云杉树下

咱们好像站在一个金色的笼子里；

咱们周围的地上飞溅着无数的珍珠；

从云杉的针叶上滚落下来的水滴，

闪闪发光地滴落在你的头上，

还从你的肩上一直流到腰际……

你可记得——咱们的笑声渐渐沉寂……

突然，一声巨雷在咱们头顶响起——

你闭上了眼睛，紧紧地依偎着我，

真是一阵好雨啊！ 黄金的暴雨！

(申力雯 译)

迈科夫(1821—1897)，俄国诗人。古老的贵族世家出身。父亲是著名的画家。少年时期表现出诗画才能。彼得堡大学毕业后，曾在鲁勉采夫博物馆所属图书馆与外国书刊检查委员会工作，多次赴希腊和意大利游览。1835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集》，诗集《罗马素描》、长诗《两种命运》、《玛申卡》、《给小姐们》、《克莱蒙寺院》、诗集《一八五四》等。40年代中期同别林斯基和彼特拉舍夫斯基小组接近时，曾略受“自然派”的影响。但他是19世纪俄国“纯艺术”派诗歌的代表。他的作品脱离现实生活赞美古代的宫殿和神庙，讴歌神话世界和自然景色，70年代后宗教色彩加强。有的诗文字优美，韵律和谐，曾被谱成歌曲。他曾用现代俄文翻译过《伊戈尔远征记》，并译过海涅、歌德、密茨凯维奇的诗歌。

《淋雨》是迈科夫的一首意境别致的爱情诗。这首诗没有直接抒写感情，而是选取自然界中很有情趣的一种现象——雨，作为抒发感情的底色。

这首诗写一个小伙子在回忆：在夏日，他和心上人在野外约会，忽然遇到“倾盆大雨”，他们急忙躲到一棵枝叶茂密的云杉树下，这本是一件令人扫兴的事，可是身外奇异的景致，加上情人眼睛特殊的观察力，使小伙子非但没有失望，而且发出“真是一阵好雨啊！ 黄金的暴雨”的赞叹。

整首诗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以叙事性的口吻，引起对往日的回忆。小伙子娓娓地倾诉，让姑娘和自己一起共同追忆那场使他们“经历了无穷的快乐和恐惧”的雨。语言是客观的，没有付出很多的感情，但在其中诗人留下大段的空白，给读者充分想象的余地：他们为什么会没料到有雨？ 为什么会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是不是在甜蜜中忘却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呢？ 第二部分则是对雨景的描绘。对此诗人是匠心独运，他没有把这对情人放在阴沉的乌云下，而是把他们留在阳光下的雨丝里。晴、雨这对矛盾在诗人笔下被有机地统一在一起，造成了一种温馨、美妙的意境。在雨中，情人的眼睛也不曾寂寞，水滴流过的是姑娘的发丝、肩头和腰身，如果不是含情脉脉的注视，绝不会有这样多情的流程。作者仍然运用空白的手法，大幅度地跳跃。小伙子又要姑娘回忆“你可记得，——咱们的笑声渐渐沉寂”。阵阵笑声从雨中飞出，情人们的欢悦多么生动，其中又有多少绵绵情话的倾诉，又有多少心波的涌动，其后又有多少亲昵的举动，但这些都被诗人省略了，把一切都归于从欢笑到寂静的动态过程。虽是无声，却有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第三部分写人：一对情人在无声的深情中被一声巨雷惊醒，这声惊雷成了连接二人的焊接剂，使他们相偎依得更紧。令人讨厌的暴雨，在诗中却是那么善解人意，把恋人的感情衬托得更加纯洁、美好了。“黄金雨”在西方神话中是宙斯暴力、淫荡、权力的象征，可在诗人笔下，黄金雨可真正地像黄金一般珍贵了……

读罢这首诗，能使人产生强烈的形象感；特别是作者对色彩的运用别具一格，整首诗被涂上金光闪闪的亮色，把暴雨倾盆的暗色调完全代替，用它来烘托气氛，使恋人的感情在温暖的金黄色中显得分外柔美。作者用阳光把雨丝镀成金色的丝线，围绕着云杉树，编成金色的笼子，给恋人相守提供了最佳去处；雨滴滴落在地上，飞溅起“珍珠”;现写出了雨滴光洁圆润有光泽，又把雨势之大描绘得淋漓尽致，作者最后把雨写成“黄金雨”，不但有赞美其珍贵之意，而且把整首诗确定在一个温柔的金色基调之中了。

这首诗没有写情人间的卿卿我我，诗人更多的是运用细致的观察，丰富的想象，细腻的笔触创造了一个新奇、温馨的情人互会的环境，把感情深藏于其中，让读者慢慢品味其中的妙处，如饮一杯“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