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相见》

《最后一次相见》

阿赫玛托娃

心变得那么冰凉，

脚步却迈得匆忙。

我竟把左手的手套，

套在了右手上。



我只记得迈了三步，

实际上跨下了许多梯级！

秋在枫叶间悄声低语：

“跟我一起死去！”



“命运欺骗了我，

它沮丧、乖戾、多变！”

我回答说： “亲爱的，亲爱的！

我亦如此。让我们一起归天……”



这是最后一次相见。

我睥睨你那晦暗的楼房。

只见卧室的烛影，

闪烁着冷漠的黄光。

(王守仁 黎华 译)

【赏析】 阿赫玛托娃的诗多半是描写爱情的抒情诗。这些诗通常所描写的不是爱情的欢乐和幸福，而是爱情的痛苦和不幸。她的诗歌诗情浓郁，但诗人在诗歌中并不直接抒发情感，而是通过描写细节和人物动作，间接地反映出诗中主人公的情感活动和思想冲突，这与象征主义诗歌是截然不同的。此外，她的诗歌形式短小，既简练，又纯朴。

《最后一次相见》是阿赫玛托娃早期创作的一首抒情诗，在很多方面体现了她一生诗歌创作的特点。

这首诗的选材是比较新颖独特的。诗的题目虽然是《最后一次相见》，但在整篇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两人相见的场面。两人相见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诗中主人公与之相见的情人又是谁，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作者对此只字未提。诗人写的只是主人公逃离负心人后的表现。这种写法既为读者留下了充分想象的余地，又有利于抒发主人公的情感。读者可以透过诗中主人公的情感来推测出事情发展的大致经过。

全诗仅十六行，但却充分地写出了诗中主人公在失去爱情以后所特有的激动、愤怒和迷惘的心境。这种心境是通过对主人公动作的描写和她与“秋”的对话而表现出来的。她从情人的楼房中逃出来，头昏目眩，不知所措，忘却了一切，失去了人的起码的意识能力，脚步迈得如此匆忙，下楼时虽然跨下了许多梯级，但是“只记得迈了三步”，而且“竟把左手的手套，套在了右手上”。匆忙的脚步和动作的慌乱表现出主人公的震怒和毅然决定离开负心人的决心。从楼房中走出来，来到外面的世界。失去爱情的人眼中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只见秋风萧瑟，落叶纷纷，那挂在树上仅存的叶子在秋风中发出如怨如诉的长鸣，就好像秋在枫叶间对人抒发着关于自身命运的哀怨。它被命运欺骗，已经忍受不了命运的沮丧、乖戾和多变，因此决心死去，邀请同样受到命运欺骗的主人公一同死去。主人公的命运与秋的遭遇是多么相似，她与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秋的邀请：“让我们一起归天”。这几句用拟人和对照的手法描写人物对话，充分表现出了主人公的绝望和痛苦。

这时主人公又回忆起刚才相见的情景，不禁满腔愤怒。她回望看负心人那晦暗的楼房，“只见卧室的烛影，闪烁着冷漠的黄光”。这哪里是写烛光的冷漠，分明是在写主人公内心的寒冷如冰。

这首诗看来平淡，实际上却包含着浓郁的诗情； 它的魅力不在于“直” 而美，而在于 “曲” 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