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复愁十二首(其三)》

杜甫

万国尚戎马，故园今若何？

昔归相识少，早已战场多。

这一首写家国之愁。全国到处都在打仗，干戈满天下，自己的家乡又是怎样的呢？结论是很清楚的：一定也处在一片战乱之中。昔日回乡的时候，相识的人已经很少了，如今那里大概到处都是战场，乡亲们大多已被卷入战争了。万国尚戎马，是国忧；故园今若何，是乡愁；昔归相识少，是忧人；早已战场多，是虑物。国家战乱固然是诗人所最以为愁的，但是故园能有一隙安宁不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么？然而不然，“万国”戎马，故园是难以幸免于乱的，反过来说，诗人既无宁国可就，又无宁家可归，岂非愁上加愁？人又怎样呢？昔归相识少，已露物是人非之象，那一方面是由于战乱(由首句“尚”字可知);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离乡年深。但如今呢？家乡巳变为战场，再也不是相识“少”的现实了，也许无一相识，而且战争早已把家乡弄得一片破败，正可谓人非物亦非了，这恰恰又是愁上加愁。对于爱国恋乡，恤民亲物的诗人来说，无国、无家、无人、无物，在情感上该是怎样的摧残呵！诗中“万国”，言战乱波及范围之广大；“尚”与“今”相应，言战乱历时之久长。“少”与“多”相对比，就相识之人的量上说，已是极少极少；“昔”与“早已”相应，则表明这种现实残酷程度之深。同时，诗由国及乡，由乡及人，由人及物，显示出诗人感情关注点不断收缩、不断深入，因而其情也不断深切，其愁也不断强烈，一步一步将读者引向忧愁的极度，简直要让人欲哭无泪，欲叫无声，陷于绝望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