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甘露讴

玄德洞幽，飞化上承。甘露以降，蜜淳冰凝。观阳弗晞，琼爵是承。 献之帝庙， 以明圣微。

《甘露讴》以下五篇，作于魏文帝曹丕初登帝位之时。汉帝禅位，魏帝登基。天下易主，万象更新。为此，曹植曾写《庆文帝受禅表》说：“陛下圣德龙飞，顺天革命，允答神符，诞作民主。”又写 《庆受禅礼表》说： “陛下以明圣之德，受天显命，良辰即祚，以临天下。洪化宣流，洋溢宇内。是以普天率士，莫不承风欣庆……。”此外，他还写了《魏德论》、《喜霁赋》等赋文。以上数篇，都是为曹魏定国作颂赞之辞，歌功颂德，称颂太平，表达了对新生的曹魏政权的极大热情和对自己将力为辅弼，一显身手的欣庆喜悦之情。《甘露讴》等五篇，都是于咏物之中，生发联想，而归于曹魏新政的盛赞。

《甘露讴》写圣君德至于天乃化作甘露，膏泽天下。以此称颂新朝的圣明。

天降雨露，本为自然现象。但在我国古代文化中，天是有意志、有情感的人格神。天造万物，上天掌管人间的一切。于是在天体的自然现象中，常常融进人世社会生活的内容。于是，诗篇开头写甘露的生成，便说“玄德洞幽，飞化上承。”“玄”是“深”“幽”的意思，这两句是说，国君那洞然幽微的盛德，飞化上升到天界，形成了喜降人间的甘露。如此，这甘露成了“天人合一” 的产物，具有了神奇的色彩。

这甘露来得神奇，自然是要形态不凡，难怪作者要极意形容，说“甘露以降，蜜淳冰凝。”以蜜比喻它的淳净甘甜的美质；以冰比喻它晶莹透剔的形态。这里的甘露已不再是一般的自然物，而是融进了诗人对新生王朝的赞颂，祝愿和憧憬，它象征着皇帝的圣德，象征着盛世的清明与祥和。

正因为这甘露牵系着无限美好的情意，寄托着诗人对家园的种种热望，所以他要“观阳弗晞，琼爵是承。”诗人对这甘露无比的钟爱，他把这见了阳光却不致被晒干的清露，用玉杯来承接，装满。“观阳弗晞”，又从一个新的角度，写甘露的异乎寻常。朝露只能存于太阳未出的清晨，而这次降临的甘露，为圣德“飞化”而成，所以，别有神异之处，不会因太阳的照射而升发。下句写以“琼爵承之”，这又以盛器之华贵来衬托甘露的珍奇。极为寻常，又为世人所习见的露水，被写得神而又神。但我们却仍然觉得十分自然，这正是因为象征与寄托，使它具有了新的美好的意蕴。我们深领其意，已将这甘露视为神物了。

诗人连用四句诗对甘露作描摹渲染，使人深觉它的独特奇异，在这样的铺垫之后，于篇末点明诗旨：“献之帝庙，以明圣徵。”诗人要把用杯装盛的甘露献到朝廷，以此来昭示天下：天降甘露，这是大魏皇帝贤德圣明的表证。君主圣明，天降甘露，这是封建统治阶级假借天意，美化自己以巩固统治的常见说法，古代典籍中有许多这样的记载，如 “甘露者，仁泽也。凝如脂，甘如蜜，王者德，至于天则降”(《晋中兴征祥记》)。又如“圣德上及太清，下及万灵，则膏露下。”(《鹖冠子》)。在这里甘露都成了融合着天意君恩又能给人带来幸福的膏泽和恩惠。它是君王圣德及天所生，意味着对天下百姓万灵的哺育滋养。因而，文帝登基，喜降甘露，这正是皇帝圣明，天下承平，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万物将会各有所适，这样的繁盛局面即将出现的征兆。这两句同开头照应，又在中间四句铺染的基础上，将诗意深化，把颂赞之情推至高潮，随即戛然收笔。

此诗为颂赞之辞，但写得温文典雅，语意浑厚，象征寄托不着痕迹，极富情感又含融深稳地表达了诗人对新生的曹魏政权的强烈感情和美好的希冀，可谓 “寄托至深，立言有体。” (陈沆 《诗比兴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