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游观赋

静闲居而无事，将游目以自娱。登北观而启路，涉云际之飞除。从罴熊之武士，荷长戟而先驱。罢若云归，会如雾聚。车不及回，尘不获举。奋袂成风，挥汗如雨。

此赋约写于建安十九年秋。曹操率军征讨孙吴，命曹植留守邺城，赋当作于此间。作者登游的北观，即铜雀台。建安十五年，铜雀台成，曹操曾命诸子登台为赋，曹植“援笔立成”，作 《登台赋》，极写高殿的巍峨壮丽，使曹操 “甚惊之”。相对看来，作者留守期间，如没有偶发的战事，生活应是平静而闲适的。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这篇赋笔致平和，铺叙从容。没有壮阔的场面、飞腾的气势。但大家手笔，出语不凡，从这残句断章里 (此赋残佚不全)，我们依然可以想见台观的耸峙，和作者那志趣超凡、气度恢宏的形象。赋中先写自己登观之由，因闲居无事，“将游目以自娱”。用语平常，但自有气韵，其胸襟气度隐然可见。下面写登上高台。对铜雀台没有正面描绘，只以 “涉云际之飞除”一句，略加点画，便抓住特征，极言其高，突出台观的雄伟，对登台之人，也起到衬托作用。下面写登临高台的情状，“从罴熊之武士，荷长戟而先驱。”一笔写兵众，一笔写自己，犹如画出一幅云际登临图： 威武的禁兵健步攀登，勇跃而上，可谓气度凛凛，而在他们的前方，正有一位年轻的首领，身着战衣，肩荷长戟，昂首前行，更颇有不可一世之概。写兵众用 “从”字，写自己用 “驱”字，宾主分明，各具其貌，又和谐统一，互为衬托。

赋的后半，写罢游归返。赵幼文 《曹植集注》说此篇 “或写于典禁兵”之际，看来很有道理。因为是点禁兵之时的游观，所以，少有闲目游赏的雅趣，而多见军事活动的整饬迅疾与威武。于是，下面作者用结奏短促的四字句，一气贯注地写出禁兵涌下台观，聚合成阵，回车上路，挥袖疾走的种种场景。情事历历，场面鲜明，昂扬的气氛洋溢其间，兵将的强悍，曹氏的神威不言而自见。小赋以高亢的强音，戛然而收。

全篇为记游，其平实，疏畅的格调不同于作者奇想天开，文彩缤纷的典丽之作。但铺叙描画，笔触工致，“不由作意，气格自高”(《诗式》评刘桢语)。前半用舒缓的六字句，后半用短促的四字句，表意准确而富于变化。又意脉融贯，遣词精切。所以，虽为断简残篇，其登高览物、点阅兵众的情景气概，仍仿佛可见，作者的胸襟气度也隐然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