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 ·秋胡行二首 ·其二

泛泛绿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曹丕是以写男女恋情之诗见长的诗人。他常以清丽之辞写哀怨之情，其《燕歌行》、《善哉行二首》(其二)、《钓竿行》等都写得婉约柔和，缠绵悱恻。这首诗也和以上诗篇一样，是他爱情诗中的一篇佳作。

这是一篇怀人之诗。诗中描写了怀人者的思念之情，及其所怀念之人的美丽的容貌、高雅的音乐素养。

全诗共十六句，分成四层来进行描述。开篇四句，写出了水中浮萍生长的情状。在那碧波荡漾的水池里，中间生长着美丽的浮萍，它托身于流水之中，柔嫩的枝叶随风飘浮。碧水浮萍，写尽了无限美妙的意境，为其后写对美人的追求埋下了伏笔。对此，也有人认为另有寓意。朱嘉徵说：“《秋胡行》歌 ‘泛泛绿水’，乐众贤之来辅也。”(《乐府广序》)当然，我们并不排除诗人或许有所寄托，但从全诗所抒发的情感来看，这几句深潜着缠绵的情意。接下的第二层：“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则描绘了又一美好的景致。那水中美丽的荷花，有的正在盛开，散发着芬芳，有的含苞待放，娇美迷人，再加上上文所描绘的碧水浮萍，构成了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令人心驰神往。菡萏，荷花的蓓蕾。《诗经·陈风·泽陂》：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孔疏：“未开曰菡萏，已发曰芙蕖”，面对映日的荷花，我赞叹不已，于是早上采摘莲子，晚上佩戴荷花。这里，将诗人高雅的情致描绘了出来。当人们拿到了心爱之物，往往想要把它赠送给最心爱的人，所以诗篇很自然地转入第三层：“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庭，指厅堂。比目，即比目鱼，两眼生于一侧，俗名鞋底鱼，其生活习性是结双而行。采来莲赠送给谁呢？我思的人在厅堂里，比目鱼结对儿同行，鸳鸯交颈相爱。这里，以比目鱼和鸳鸯鸟来象征着男女相亲相爱。另外，以莲赠情人，在其后的诗篇里也常常出现。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中写道：“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以 “莲”隐喻 “怜”，指爱情，可见诗人此处所写是颇具匠心的。

那么，在厅堂里的情人是什么样呢？这便是诗歌的第四层：“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虽然仅仅四句，却表现了一位女子的特有风韵。这位美人，眉清目秀，能解音律，又懂曲调，善于弹奏精微美妙的哀婉之音。可见，这位女子容貌美丽，又有极好的音乐素养。“有美”二句，是借用了《诗经 ·郑风·野有蔓草》篇中的成句，其中写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曹丕将此运用到这篇诗中，极好地表现了美人的神态。

这首诗在写作上采用了层层推进的方法。首先从浮萍写起，继而写到荷花，再而写到采莲赠人，然后很自然地推进到写美人。这样美人的出场，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让人回味无穷。

其次，此诗在塑造美人上，虽然笔墨不多，却形象鲜明，血肉丰满。因为诗人不仅写出了她的俊秀之美，而且又描绘了她妙善音律、形貌动人，弹奏的乐声也动听，更加使怀人者无比思念，对美人的想望难以忘怀。

再次，语言优美清新，巧而不琢。“泛泛绿池”，“芙蓉含芳，菡萏垂·荣”，“双鱼比目，鸳鸯交颈”，“婉如清扬”等等，语言都极清新优美，然而又没有雕琢痕迹，婉转而有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