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几道《木兰花·秋千院落重帘暮》

晏几道

秋千院落重帘暮，彩笔闲来题绣户。墙头丹杏雨余花，门外绿杨风后絮。

朝云信断知何处？应作襄王春梦去。紫骝认得旧游踪，嘶过画桥东畔路。

【注释】

彩笔：喻有文才。相传江淹少时，梦人赠五色笔(彩笔)，所以才华横溢，常有佳作。晚年又梦郭璞索回五色笔，故作诗再无佳句，人称“江郎才尽”。绣户：指青年女子的房间。朝云：用巫山神女与楚怀王梦中幽合故事。怀王游高唐，梦神女前来，自称愿荐枕席，分手时，自称“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宋玉《高唐赋·序》)。襄王春梦：襄王与宋玉游高唐，夜梦与神女相遇，嘱宋玉作《神女赋》。紫骝：本为良马名，后代称骏马。

【鉴赏】

此词为作者重游与莲、蘋、鸿、云等歌伎曾经欢度好时光之地的情思与感慨。触景伤怀，寄情于物，虚实相间，感人至深。黄蓼园《蓼园词选》：“首二句别后，想其院子深沉，门阑紧闭。接言墙内之人，如雨余之花；门外行踪，如风后之絮。后段起二句言此后杳无音信，末二句重经其地，马尚有情，况于人乎？”

上阕从追忆旧时欢乐时光写起。“秋千”二句是说在佳人住处，在重重帘幕的掩藏下，在黄昏之后，彩笔题词，欢情无限。但好景不常。三、四句写分别。作者用两个含蓄的譬喻表现这种分离：墙头丹杏为留下来的人，门外绿杨是流落之人。“雨余花”、“风后絮”均是凄惨之至、狼狈之至，是离别后双方处境与心境的形象写照，韵致哀婉、缠绵。此二句成为以景喻人的名句。

下阕写别后相思，更写故地重游时“物是人非”的感慨与哀叹。“朝云信断知何处？”无限的牵挂，无尽的惦念与关怀。思而不见，久失音讯，是否相忘于天涯另有所爱，“应作”一词表达无奈与沉痛的妄测，实为忧思的变幻与异化。末尾二句由遐思、臆测而回到现实：旧地重游，老马识途，况人乎？马尚有感悲嘶，况人心乎？此二句以间接手法写沉痛心情与慨叹，表达效果绝妙。对此，沈谦在《填词杂说》中赞曰：“填词结句，或以动荡见奇，或以迷离称胜，著一实语败矣。康伯可‘正是销魂时候也，撩乱花飞’；晏叔原‘紫骝认得旧游踪，嘶过画桥东畔路’；秦少游‘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深得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