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电话

〔日本〕 安西均

开了洗衣机，电话也响了。

听筒里传来了，似木材厂那种机械的低吟声，

是他在用电动剃须刀。

“你一个人在公寓里睡得香吗？”

“是啊，现在我想吃你做的火腿蛋哪。”

那么，今早是谁给你做的？

我们已不睦得背对背。

现在，只剩条乳罩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打来电话，你的谎言也不会戮穿。

但是，早晨不来电话，我就象断了电的洗衣机。

我可以自豪，因为我在劳动，

每天拚命，才使昨日更新。

我喜欢庭院里洒满的阳光，

特别是儿子迎着晨风去了学校，

丈夫穿着洁白的衬衣严肃地上了电车。

你十天半月领我去次二流的大街，

用手指戮着我的耳朵、嘴，

引起我发自内心的快感。

(平献明 译)

安西均1919年生于福冈县筑紫野市。1943年福冈教育大学中途退学后，入《朝日新闻》社西日本本社，战后调东京本社工作。主要诗集有《花店》(1955)、《美男子》(1958)、《叶桉》(1961)、《夜间暴雨》(1964)等。《早晨的电话》收入《美男子》中。这首诗的背景是1955年以后的日本经济高速度发展时期。60年代初，日本的家用电器，如洗衣机、电动剃须刀、电话等已开始普及。诗中“我就象断了电的洗衣机”是比喻这个家庭主妇早晨接不到丈夫的电话而失魂落魄。“每天拚命，才使昨日更新”是指每天洗衣服、扫除、作饭。“我喜欢庭院里洒满的阳光”指喜欢晴天，以便晾干洗过的衣物。《早晨的电话》通过女主人公上述这类日常生活中的细微感受，塑造出了今日家庭妇女的新的形象。如果同古代以来直到战前时代的日本妇女传统心态比，可以看出，在战后，特别是日本经济开始高速度发展以来，已发生了巨大的嬗变，她们的恋爱观乃至思想意识的变化都是很大的。男人有外遇的家庭妇女，或称弃妇，自古以来有之，可是有谁人能象本篇《早晨的电话》的女主人公这样，心理是如此地豁达、明朗。日本平安朝时代(794—1192)的诗歌集《伊势物语》也是写这类男女情事的，而充满了妇女所特有的惆怅迷惘、悒郁和绝望。按传统观念，今日的弃妇也该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然而，《早晨的电话》这篇当代《伊势物语》却写出了前人所未写出的新的妇女心态。如“我可以自豪，因为我在劳动。”这反映出了战后的男女平等的思想。但是家庭关系中的男女毕竟不单纯是社会政治关系，因此这篇诗作也致力于揭示女主人公的爱情世界，如“引起我发自内心的快感。”其中包含了对丈夫回心转意的期待和仍不忘旧情的心理因素。同时，诗作对有外遇的丈夫的谴责也是十分尖锐的，此时此刻，这人还能说出：“我想吃你做的火腿蛋哪”。简直是无耻之尤。《早晨的电话》是用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的形式写成的，语言朴素无华，恰恰用以表现50年代末期工人出身的劳动妇女的身分和她那明朗健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