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同《往年寄子平》

文同《往年寄子平》

往年记得归在京，日日访子来西城。

虽然对坐两寂寞，亦有大笑时相轰。

顾子心力苦未老，犹异故态如狂生。

书窗画壁恣掀倒，脱帽褫带随纵横。^①

渲詉歌诗叫文字，荡突不管临人惊。^②

更呼老卒立台下，使抱短箫吹月明。

清欢居此仅数月，夜夜放去常三更。

别来七年在乡里，已添三度移双旌。

今兹惛惛意思倦。加以跕跕疾病婴。^③

每思此乐一绝后，更不逢人如夜行。

【注释】 ①褫(chi齿)：脱卸。②渲(xuan喧)：“喧”的意思，指声音大而嘈杂。詉(nao挠)：同“呶”，叫嚣。③今兹(zi姿)：今年。惛惛：糊涂，心中昏昧不明。跕跕(dian点)：跛足人走路用脚尖点地。婴：触，缠绕。

【译文】 记得以往每年回到京城，天天到城西来拜访你子平君。虽然相对而坐只是孤单单你我两人，屋里却不时爆发出欢愉的笑声。我常常寻思为何你心力劳苦却不见衰老，更加惊异为何你一派狂放姿态还似昔日小生。临窗题字、借壁作画你尽情挥洒笔墨，脱去帽子松解衣带你随心纵横欢情。我们放声歌唱尽情吟诵啊，为一字一句高声大呼，放荡出奇又哪管旁人的惊异；更是呼唤年迈的侍卒立于桌边，让他怀抱短箫吹奏到日落月明。而如今彼此一别已过七载，我在家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春秋。今年我常常觉得自己糊里糊涂昏昧不明，加上腿脚不便疾病缠身，平日里更是懒得对周遭的事情多思多虑，只是每每念及往日欢情从此不复再来，直感到未来的日子真好比是独自走在漆黑的夜晚，孤单单不见路人。

【总案】 《石林诗话》谓文同“为人靖深，不撄世故”，涵括了与可的为人和性情，可见诗人实乃重情谊倦名利的君子雅士。皇祐元年(1049)，为官二十五载的文同作了《往年寄子平》一诗，更深切细致地表达了晚年的他对于故友的思念之情和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在往日岁月的回忆中，他非但把友人欢聚时的各番情态生动逼真地加以描摹，更是把子平君热情豪放的个性赋予了情感化的展露。笔锋健利，起落有致。在欢乐的回忆中潜藏了淡淡的忧伤，在现实困扰间寄托了深深的眷恋。作为寄友人的书笺，该诗堪称“豪华落尽见真淳”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