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短歌 [西班牙]克维多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玫瑰啊，既然你刚一出生

就开始走向死亡，

你以自己的美貌自负

又有何用场？

一天之内太阳一升一降，

你的红晕鲜艳又消亡，

引来泪水和笑声朗朗。

从太阳的升起到降落

仅一步你的美貌就消逝，

你的完美不到一步就耗光。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你那并不很大的优越性

并不能使你的美德得到增长。

如果朝霞是你美丽的披巾

黑夜就是裹尸布把你埋葬。

到了老年，任何卑微的小花

都和你平等一样，

作为拂晓的后裔，

你的绅士派头

也会成为骑在小土岗上的锦葵

嘲笑的对象。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张清瑶译)

【赏析】

玫瑰向来是爱情和美的象征。然而，“好花不常在”，美好的东西往往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湮灭。古往今来，玫瑰的美丽和凋零引发了一代又一代诗人的柔情和愁情，彭斯的《一朵红红的玫瑰》，布莱克的《病玫瑰》就是很好的见证。但是面对同样的玫瑰，西班牙诗人克维多抒发的不是多愁善感的柔情，而是从玫瑰的美中看到了其“自负狂妄”的一面，并利用玫瑰“红颜短命”的致命弱点来消解玫瑰的美，从而使得全诗正告玫瑰的语气显得义正而词严。另外，整首诗歌采用呼语修辞格，通过第二人称“你”来直呼玫瑰，从人称距离和叙述语气两个层面进一步强化了诗歌的主题。

全诗共由七个诗节构成，其中副歌部分就占了三个诗节，这三个诗节分别穿插在诗歌的开头、中间和结尾，每隔两个诗节重复一次，对全诗形成合围之势，从结构上暗示玫瑰无法逃脱死亡的厄运。诗人在副歌中反复告诫玫瑰不要在“石竹花开放的地方自负狂妄”，那么，玫瑰凭什么“自负狂妄”呢？无非是凭它的娇艳和美丽。殊不知“一枝花朵的力量”怎能抵御 “岁月猛烈的冲击和残酷的围攻”(莎士比亚语)。玫瑰的不幸还在于它 “刚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它的美貌和完美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如果朝霞是你美丽的披巾/黑夜就是裹尸布把你埋葬”，从生到死，不过是从黎明到黄昏的日出日落，瞬息之间，玫瑰令人艳羡的美丽就被裹尸布所遮盖。诗人以夸张而又充满哲理的语言来描绘玫瑰花可悲而又短暂的生命，从根本上否决了玫瑰的狂妄自大。对于玫瑰来说，美丽固然是一种资本，然而面对生命的无常，自负和狂妄就成了一种悲剧性的无知。

其实，玫瑰的美并不占有很大的优越性，那是因为其他鲜花的美丝毫不亚于玫瑰，甚至超过了玫瑰。跟玫瑰相比，石竹花不仅花色鲜艳，花期也长，能从春天一直开到秋天，它的美和生命的持久叠加在一起远远胜过玫瑰。即使卑微的小花如锦葵，也以它的朴实之美反衬出玫瑰做作的派头，玫瑰因而成为它嘲笑的对象。最糟糕的是玫瑰的自负狂妄还会刺伤他人的自尊心。对于这样的玫瑰，人们看到的就不是它的美，而是它的丑了，最终它会沦落为人人讨厌和躲避的对象，就像人们讨厌和躲避蒺藜一样。

如此看来，玫瑰最大的不幸还不是生命短促，而是品德不高。在第五诗节，诗人认为玫瑰“并不很大的优越性”，并不能使其“美德得到增长”。这里的优越性仍然指玫瑰的美。由于玫瑰的美未能和善有机地结合起来，所以作为美的载体的生命一旦消亡，一切就会归于寂灭。没有美德传世，时间很快会擦掉玫瑰在世间留存过的痕迹，而玫瑰短暂的生命更使得它的美成了昙花一现的东西。本·琼森在赞美百合花时这样写道：“它虽然当夜就凋落夭亡，却是光明之花一度芬芳……生命短促，才能活得更加完美。”玫瑰若要像百合一样使自己短促的生命变得完美，似应谦和或谦恭一些才对，这大概是诗人对徒有其貌的自大者们的一种忠告吧？

(闫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