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总集综说 |
释义 | 总集综说殷璠为《河岳英灵集》不载杜甫诗; 高仲武为《中兴间气集》不取李白诗;顾陶为 《唐诗类选》,如元、白、刘、柳、杜牧、李贺、张祜、赵嘏,皆不及收; 姚合作《极玄集》亦不收杜甫、李白; 彼必各有意也。 (郑) 谷不喜高仲武《间气集》,而喜殷璠 《河岳英灵集》,尝有诗云:“殷璠鉴裁《英灵集》,颇觉同才得旨深。何事后来高仲武,品题《间气》未公心。” 余自幼喜读唐诗,每慨叹不得诸君子之全诗。及观诸家选本,载盛唐诗者,独 《河岳英灵集》,然详于五言,略于七言,至于律绝,仅存一二。《极玄》 姚合所选,止五言律百篇,除王维、祖咏,亦皆中唐人诗。至如《中兴间气》、《又玄》、《才调》等集,虽皆唐人所选,然亦多主于晚唐矣。王介甫 《百家选唐》,除高、岑、王、孟数家之外,亦皆晚唐人诗。《鼓吹》以世次为编,于名家颇无遗漏,其所录诗则又驳杂简略。 他如洪容斋、 曾苍山、 赵紫芝、 周伯㢸、 陈德新诸选,非唯所择不精,大抵多略于盛唐,而详于晚唐也。 选唐诗者, 惟杨士弘 《唐音》 为庶几。 次则周伯㢸 《三体》,但其分体于细碎,而二书皆有不必选者。赵章泉 《绝句》虽少而精。若《鼓吹》则多以晚唐卑陋者为入格,吾无取焉耳矣。 五朝选唐诗者不下数十家,昔宗廷礼,近推于鳞,然《品汇》嫌于泛博,李选过于寂寞。惟《正声》一编。乃廷礼先生撮《品汇》之粹精,繁简得衷,体栽归正,真诗道之标的,学者之津梁云。 选唐诗者非一家,惟殷璠之《河岳英灵》、姚合 《极玄集》,有以知唐人之三尺。然璠、合固唐人也,而选又专主于五言,以遗乎众体,寂寥扶疏,不足以尽其玄奥。下此诸家所选,皆私于一己之见; 见之陋,则选之得其陋者。虽以王荆公号称知言,而《百家选》偏得晚唐刻削为奇,盛唐冲融浑灏之风在选者戛戛无几,他盖可知矣。及至近代,襄城杨伯谦《唐音》之选,始有以审其始终正变之音,以备述乎众体之制,可以扫前人之陋识矣,然其中不能无详略之可议者。故今吾龙门漫士之《品汇》出焉,于乎,自有唐诗以来七八百年,至是方无弃璧遗珠之恨。士之获遇于知己也,难哉! 选唐诗者无虑数家,唯襄城杨士弘、新宁高棅二刻差可人意。然《初学记》、《乐府诗集》、《文苑英华》诸书多可采者,不以入选,至其所选时,脍炙一脔,未睹大全。 予少喜论诗,于唐诗诸家之选,所阅多矣,未有当予心者。以唐人而选唐诗,则有若《搜玉》、《箧中》、《极玄》、《国秀》、《河岳英灵》、《中兴间气》诸集,然或限于时而未备,或拘于体而未周,又或滥及猥小反遗哲匠,取其数语不计全篇。以后人而选唐诗,则有若 《唐音》、《鼓吹》、《三体》、《类抄》、《品汇》、《正声》、《全唐诗选》诸集,然以 《品汇》之广,而尚遗佳品,以 《正声》之严,而兼收劣制。则作诗固难,论诗尤难矣! 《河岳》、《中兴》二集,一选开元迄天宝名家,一选至德迄大历名家, 相继品, 真盛唐一大观也。 且每人各别列小叙,拈出警语,但雄奇、逸艳不伦耳。或病其诠次庞杂,或病其议论凡鄙,未敢据为定评云。 唐人自选一代,芮挺章有 《国秀集》、元次山有 《箧中集》、窦常有 《南薰集》、殷璠有 《河岳英灵集》、高仲武有《中兴间气集》、李康成有 《玉台后集》、令孤楚有 《元和御览》、顾陶有《唐诗类选》、姚合有《极玄集》、韦庄有《又玄集》无名氏有《搜玉集》、《奇章集》。今惟《国秀》、《极玄》、《英灵》、《间气》 行世,《类选》、《御览》、《又玄》杂见类书,余集宋末尚传,近则未睹。 《河岳英灵》不取拾遗,《间气》、《极玄》兼遗供奉,宋人谓必有意,非也。《英灵》集于天宝,杜诗或未盛行; 《间气》俱中唐,姚大半晚唐。惟《国秀》盛唐颇备,而不及二公。总之当时议论未定,如庄生道术不及仲尼,尊与贬与,未可测也。 芮挺章《国秀》不取李颀七言律,姚武功《极玄》不取王维五言绝,殷璠 《河岳英灵》 不称龙标七言绝,当时月旦乃尔。 唐至宋、元,选诗殆数十家。《英灵》、《国秀》、《间气》、《极玄》,但辑一时之诗; 荆公 《百家》,缺略初,盛; 章泉《唐绝》, 仅取晚、 中; 至周㢸《三体》, 牵合支离; 好问《鼓吹》,薰获错杂; 数百余年未有得要领者。独杨伯谦《唐音》颇具只眼,然遗杜、李,详晚唐,尚未尽善。盖至明高廷礼《品汇》而始备,《正声》而始精,习唐诗者必熟二书,始无他歧之惑。 忆近某公选集唐诗自序云: 《品汇》之博而尚有遗篇,《正声》之严而兼收劣制,殊有味乎其言! 即今《正声》所收,劣者大都十之一,而所遗佳制无虑十之三; 《品汇》所收,劣者大都十三四,而所遗佳制无虑十之二。所由然者,唐宋选诗《国秀》、《英灵》、《极玄》、《间气》 皆漫无伦次,《鼓吹》等集尤为可嗤,周氏主裁,方氏主格,率泥一偏。仅《唐音》粗备一代,而简择未精,蒐辑未广。至廷礼二编,庶几十得八九矣,而时际国初,元风未涤,兵燹之后,载籍多湮,耳目所羁,故难尽善也。仆异时肺病少苏,或当循门下教旨,取王、杨、韩、白诸家唐集遍阅之,益《品汇》之遗而大芟其芜集,损《正声》之劣而毕聚其菁英,此则功差易,而仆亦自计足辨者。书成之后,门下更一扬扢之,唐诸作者当无遗憾矣。 余少习廷礼《唐诗正声》,爱其体格纯正,而高华雄浑或未之全。及读于鳞《唐诗选》,则高华而雄浑矣,犹恨偏主一而选太刻,俾秀逸者不尽收。及读伯敬 《唐诗归》,则秀逸矣,而索隐钩奇,有乖风雅,字评句品,竟略体裁。是三选各有所至,而各有所未至也。伯敬之选《诗归》也,于古则黜昭明,于唐则排高、李、一切以为庸且套而删夷殆尽。其书始出,少年宗之,且以为尼父删述。乃李、王旧社诸贤,未弃鸡肋,则又以为外道而共摈之。二说纷拏而莫之解。余谓高、李所选,风格森典,李唐之“二南”; 伯敬所收,奇新跌岩,唐风之变什。存变去正,既非其宜; 开明广聪,亦所当务。于是取三家而合之,并余所翼高、李而作“解”者,别其异同,定为十集。复采高、李之旧评而补其缺,汰钟说之冗杂而矫其偏,庶几高之纯雅、李之高华、钟之秀逸,并显而不杂; 而所谓庸者、套者、偏僻者,各加议论以标出之,令后之采者不堕其轨辙,于诗不无小补焉。 作诗不失六义之遗意,选诗务审五音之合响。夫既谓之唐选,则当概唐诸君子之全。……如 《河岳英灵集》,文质半取,风骚两挟,可谓得矣,乃详于五言,略于七言,至律、绝仅存一二。《国秀》、《箧中》、《丹阳》等集,俱盛唐作者。《极玄》止五言律百篇,除王维、祖咏,亦皆中唐人诗。《中兴间气》、《又玄》、《才调》,虽皆唐人所选,又多主于晚唐矣。王介甫 《百家选唐》、除岑、高、王、孟数家之外,亦皆晚唐。若杨伯谦《唐音》、以世次为编,于名家颇无遗漏; 又谓李、杜、韩三家多全集,不入录。他如郭茂倩、元遗山、计敏夫、洪容斋、 周伯㢸、 赵紫芝、 高敏则、 许中孚等选, 或专于乐府,或主于律绝,或重于初盛,或偏于中晚,非失诸驳杂,即失诸简略。唯高廷礼、李于麟二家,不忝为选诗正法眼。而唐仲言谓高之《正声》体格綦正而稍入于卑,李之《诗选》风骨綦高而微伤于刻,乃复收二美,裁其二编,虽无多全之嫌,实不免有遗珠之恨。近钟伯敬、谭友夏 《诗归》出,海内竞趋之,然选法任意,故为偏僻,弃取辄贾人诮。信哉,选诗不可以僻见执意为也! 不佞妄自潜越,重索全编,因曾大父所辑,细加删补,唯求声韵中响,不以时代污隆、人品高下吠声逐影,庶聚千腋为裘,或可谓选唐一大成也。 自宋严沧浪称唐诗有八百家,后人傅会,谩云千家。今合诸家集录,实数如此,即七百亦不满。其中诸集,有单行诗者,有不分诗文概称集者,亡佚寖远,难可悉稽。约略此八千卷,文笔定四占其三,诗大抵为卷二千止矣。余以千卷签唐音,在亡之数,其犹幸相半也乎! 又同人倡和有《珠英学士集》(武后时崔融集修三教珠英学士李峤、 张说等诗五卷)、 大历年《浙东联倡集》(志不详何人, 疑鲍防、 吕浦与严维诸人倡和诗也, 二卷)、 诸朝彦过顾况宅赋诗 (一卷)、 《集贤院壁记诗》(李吉甫、 武元衡、 常袞题咏集, 二卷)、 《寿阳倡咏集》 (裴均, 十卷)、 《诸宫倡和集》 (前人, 二十卷)、《荆潭倡和集》(裴均、 杨凭, 一卷)、《盛山倡和集》(韦处厚与元稹等十人诗, 十二题一卷)、《断金集》(李逢吉、 令狐楚酬倡, 一卷)、《三舍人集》(王涯、 令狐楚、 张仲素五七言绝句, 一卷)、 《三州倡和集》(元稹、 白居易、 崔元亮,一卷) 《元白继和集》(一卷)、 《汝洛集》(刘禹锡、 白居易倡和, 一卷)、 《刘白倡和集》(三卷)、《洛中集》(令狐楚、 刘禹锡倡和, 一卷)、 《彭阳倡和集》(前人, 三卷)、 《吴蜀集》(刘禹锡、 李德裕倡和, 一卷)、 《汉上题襟集》(段成式、 温庭筠、 崔珏、 余知古、韦蟾等襄阳幕府倡和诗什及书笺, 十卷)、 《松陵集》(皮日休在吴郡幕府与陆龟蒙酬倡诗, 六百五十八首, 十卷)、 僧广宣与令狐楚倡和诗(一卷)、僧灵澈酬倡诗(十卷)、《岘山倡咏集》(八卷, 疑颜真卿与刘全白等倡和诗)、 《唐名贤倡和集》 (二十卷, 宋志存四卷)、 《荆夔咏和集》(一卷)、 翰林歌辞 (一卷。 以上三编失撰人名)。 饯送诗有 《朝英集》 (开元中张孝嵩出塞, 张九龄、 韩休、 崔沔、 王翰、 胡皓、 贺知章所撰送行歌诗, 三卷)、 《贺监归乡诗集》 (一卷)、 送白监归东都诗 (一卷)、 萧昕送邢桂州诗(一卷)、谢亭诗 (李逊镇襄阳, 以送行诗笔于亭, 一卷)、《送毛仙翁诗集》(牛僧孺、 韩愈等赠, 一卷)。 题咏胜境有《九华山诗录》(唐僧应物编, 一卷)、 《麻姑山诗》 (一卷)、 《雁荡诗》 (一卷)、 《惠山诗》(一卷)、 《庐山瀑布诗》 (一卷)、 《岳阳楼诗》 (一卷)、 《道林寺诗》 (袁皓集, 二卷)、《云门寺诗》(一卷)、 《庐山简寂观诗》(一卷)、《青城山丈人观诗》(二卷)、 《虎丘寺题真娘墓诗》(刘禹锡等二十二人, 一卷)、 《道途杂题诗》(采唐人道途间诗, 一卷)。 一方人士诗有 《丹阳集》 (开元中, 丹阳进士殷璠汇次润州包融、 储光羲、 丁仙芝、 蔡隐丘、 蔡希周、 蔡希寂、 张彦雄、 张朝、 张翚、 周瑀、谈戭、殷遥、 樊光、 沈如筠、 孙处玄、 徐延寿、 马侹、 申堂搆十八人诗, 前各有评, 一卷)、 《池阳境内诗》 (一卷)、 《江夏古今记咏》 (一卷)、 《宜阳集》 (袁州刘松集其天宝以后诗四百七十篇, 六卷)、 《泉山秀句集》(黄滔集闽人诗, 自武德尽天祐末, 三十卷)。 家集有 《李氏花萼集》 (李乂、 尚贞、 尚一。 二十卷)、《韦氏兄弟集》 (韦会、 弟弼。 二十卷)、 《窦氏联珠集》 (窦群、 常、 牟、 庠、 巩。 五卷)、 《廖氏家集》 (湖南廖匡图编,一卷, 匡图弟兄子侄匡凝、 邈、 融等并工诗)。 省试诗有 《前辈咏题诗集》 (采开元至大中省试咏诗三百五十编, 四卷)、 《中书省试咏题诗》(一卷)、 《同题集》(柳玄撰, 十卷)、 《文场秀句》 (王起编, 一卷)、 《临沂子观光集》(梁王谷集礼部所投诗, 三卷)。 僧诗有《五僧诗集》(鸿渐等,一卷)、《十哲僧诗》(清江等,一卷)、《三十四僧诗》(吴僧法钦集二百余篇,三卷)、《弘秀集》 (宋宝祐中李编唐僧皎然以下五十二人诗五百首,十卷。以诸僧名弘才秀,故名。自序云: 禅余风月,客外山川,千古下一目可见。李唐缁流名什,实赖此得存。内无本、清塞、僧鸾返初; 宝月,齐朝僧; 惠偘,梁朝僧; 惠标,陈朝僧; 误入者,并宜删)。 道家诗有 《洞天集》 (汉乾祐中王贞范集道家神仙隐逸诗,五卷)。 妇人诗有《瑶池新集》(唐蔡省风集唐世能诗妇人李秀兰至程长文二十三人诗什一百十五首, 一卷)。 (胡震亨《唐音癸签》 卷三○) 唐人选唐诗, 其合前代选者, 有《续古今诗苑英华集》(唐僧惠净辑, 自梁至唐初刘孝孙止, 十卷)、 《丽则集》(集《文选》 以后至唐开元词人诗, 唐李氏撰, 不著名, 五卷)、《诗人秀句》(总章中元思敬撰, 二卷)、 《古今诗人秀句》(二卷)、 《玉台后集》(天宝中李康成续徐陵《玉台新咏》, 自陈、隋至唐初沈、 宋、 四杰而下, 附以己作, 十卷)。 选初唐有《正声集》(孙季良撰, 三卷。《唐新语》云: 以刘希夷诗为集中之最)、 《奇章集》(录李林甫至崔湜百余家诗奇警者, 不知撰人姓名, 四卷)、 《搜玉集》(自四杰至沈、 宋三十七人, 诗六十三篇, 不详撰人名, 一卷)。 合选初、 盛唐有《国秀集》(国子进士芮挺章撰, 所载李峤、 沈、 宋讫祖咏、 严维九十人诗二百二十篇, 三卷)。 选盛唐有《河岳英灵集》(三卷)、 《箧中集》(一卷)、 《起予集》(大历中曹恩撰, 五卷)。 选中唐有《南薰集》(三卷)、 《御览诗》(一卷)、 《中兴间气集》(二卷)、 《极玄集》(二卷)。 合选则《唐诗类选》(二十卷)、 《又玄集》(三卷)、 《文章龟鉴》(倪宥集前人律诗, 卷亡)。 五代人选唐诗有《国风总类》 (王仁裕, 五十卷)、 《拟玄集》(十卷)、 《诗纂》(三卷。 并梁陈康图集)、 《续正声集》(后唐王贞范编, 五卷)、 《续又玄集》(南唐刘吉编, 十卷)、《烟花集》(蜀后主王衍集艳诗二百篇, 五卷)、《名贤才调集》(蜀监察御史韦谷编唐人诗一千首, 每一百首为一卷)、 《备遗缀英》(伪蜀王承范集, 二十卷)。 外有《李戡诗选》(三卷)、檀溪子《联璧诗集》(三十二卷)、 无名氏《正风集》(十卷)、《垂风集》(十卷, 张籍等诗)、 《名贤绝句诗》(一卷。 以上四集, 并未详何代人撰, 附记)。 右唐人自选一代诗,其鉴裁亦往往不同。殷璠酷以声病为拘,独取风骨。高渤海历诋《英华》、《玉台》、《珠英》三选,并訾璠丹阳之狭于收,似又专主韵调。姚监因之,颇与高合,大指并较殷为殊。详诸家每出新撰,未有不矫前撰为之说者,然亦非其好为异若此。诗自萧氏选后,艳藻日富,律体因开,非耑重风骨裁甄,将何净涤余疵,肇成一代雅体?逮乎肄习既壹,多乃征贱,自复华硕谢旺,闲婉代兴,不得不移风骨之赏于情致, 衡韵调为去取, 此《间气》与《极玄》㫝《英灵》所载, 各一选法, 虽体气觔两, 大难相追, 亦时运为之, 非高、姚两氏过也。观当日诡异寝盛,晚调将作,二集都未有收,于通变之中,先型仍复不失,则犹斤斤禀殷氏律令,其相矫实用相救尔。郑谷尝有诗云:“殷璠裁鉴《英灵集》,颇觉同才得契深。何事后来高仲武,品题 《间气》 未公心?”似非深知仲武者。然正见唐人于诗选重此两编,故独举为评搉。凡撰述惬人意,必久传。他选亡佚有间,此数选独行世,可推已。业吟者将求端唐选定趋,盍尚论于斯! 胡元瑞云: 芮挺章《国秀》不取李颀七言律,姚武功《极玄》不录王维五言绝,殷璠《河岳英灵》不称龙标七言绝,当时月旦乃尔! 愚谓诸家选岂必尽允,要论其去取大凡,窥唐人指趣耳。元录徒绳其细。宋人以诸选多不载杜甫、李白,为有意尊之,此又非也。《国秀》成于天宝三载,白入长安未久,甫则漂泊东都齐鲁间,名尚未起,何从知而尊之?《英灵》之选稍后,故有白仍无甫。他《南薰》、《御览》、《间气》、《极玄》,例皆选中叶之诗,盛时诸家多不入,不独李、杜也。惟顾陶《类选》,则取冠李、杜; 韦縠《才调》,更有李无杜,才若有意独尊之者。盖议论久始有定,而其初不可以是概矣。 自宋至今, 唐诗总集, 有选家, 又有编辑家。 唐诗至后代多亡佚, 故有编辑家也。 兹录其稍著者。 宋: 《文苑英华》(太平兴国中学士李昉等奉诏撰, 一千卷, 内诗二百三十卷)、《乐府诗集》(郓州郭茂倩辑自汉魏迄唐乐府, 合百卷)、 《万首唐人绝句》(洪迈编, 五言二十五卷, 七言七十五卷, 每卷百首, 共百卷)、 《唐诗纪事》(临邛计敏夫编, 八十一卷)。 国朝: 《百家唐诗》(华亭朱警刊, 初唐二十一家, 盛唐十家, 中唐二十七家, 晚唐四十二家)、 《初唐诗纪》(黄德水编十六卷, 吴琯补成六十卷)、《盛唐诗纪》(吴琯编, 一百十卷)。 此皆唐诗编辑家之巨著。 他编丛杂, 不具论。 选诗: 宋:《唐百家诗选》(王荆公选, 二十卷)、《文粹》(姚铉选, 内诗十三卷, 又皆古体也)。金元: 《唐诗鼓吹》(金元好问选唐七言律九十五人五百八十余篇, 十卷)、《瀛奎律髓》(元初歙人方回, 取唐五七言律诗, 合宋人所作, 分门类, 每门一卷, 共四十九卷, 并加注释)、 《三体唐诗》(元周伯㢸选唐人五律、 七律、 绝句三体诗, 二十卷, 内晚唐为多)、《唐音》(元杨士弘选, 十五卷)。 国朝: 《唐诗品汇》(洪武中新宁高棅选, 九十卷, 又为拾遗十卷附后)、《唐诗正声》(棅编《品汇》, 得诗五千七百六十九首, 虑博而寡要, 杂而不纯, 又拔其尤一千十首, 汇是编)、 《唐诗选》(李攀龙选, 十三卷)。 外选家尚多, 兹亦不具。 自宋以还,选唐诗者,迄无定论。大抵宋失穿凿,元失猥杂,而其病总在略盛唐,详晚唐。至杨伯谦氏始揭盛唐为主,得其要领; 复出四子为始音,以便区分,可称千古伟识。唯是所称正音、余响者,于前多有所遗,于后微有所滥; 而李、杜大家, 猥云示尊, 未敢并, 岂非唐篇一大阙典?高廷礼巧用杨法,别益己裁,分各体以统类,立九目以驭体,因其时以得其变,尽其变以收其详,斯则流委既复不紊,条理亦得全该,求大成于唐调,此其克集之者矣。高又自病其繁,有《正声》之选。而二百年后,李广鳞一编复兴,学者尤宗之。详李选与《正声》,皆从《品汇》 中采出,亦云得其精华。但高选主于纯完,颇多下驷谬入; 李选刻求精美,幸无赝宝误收。王弇州以为于鳞以意轻退作者有之,舍格轻进作者无是也。良为笃论。顾欲以是尽唐,侈言此外无诗,则过矣,宜有识者之不无遗议尔。 夫尽唐宜何如? 亦唯用 《品汇》之例,稍润色焉而可。诗在唐一代,体数变矣。取数变之体,统列一卷之内,自衰盛相形,妍丑互眩,两存既嫌尾或秽貂,尽弃又惜灺堪续月,故必各自为域,庶两无夺伦。此《品汇》之分编者,即繁杂得奏全勋; 而诸选之合辑者, 纵精严难免觭弊也。 高所诠九目, 强半允惬,唯律诗正变一目内,许浑、李频、马戴平调不足称变,或尚有杜牧、薛能、李洞诸人足择。五古则夷中、邺、驾辈,似亦可附郊、愈末,以终变风。斯皆可商者。其最陋五言排律连卷录省试诗,何所取义? 而大谬在选中、晚必绳以盛唐格调,概取其肤立仅似之篇,而晚末人真正本色,一无所收;李、杜两家,尤多为宋人之论所囿,不能别出手眼,有所去取。药此众病,更于初、盛十去二三,益如之; 于中唐十去四五,益二三; 于晚唐十去七八,益三四,唐选其有定本乎! 假我数年,亮可卒业。 唐人选诗与今人论诗相背而相失之。盖诗靡于六朝,唐人振之,李、杜古诗歌行为百代之杰,盛唐五七言律绝为万世之宗。今《搜玉》、《英灵》所采皆六朝之余,而《箧中》又遗近体,此唐人选诗之失也。诗至于唐,众体既具,流变已极,学者无容更变。今欲自开堂奥,自立门户,为索隐吊诡之趋,此今人论诗之失也。于此而知所反之,斯有适从矣。 《搜玉》、《国秀》、《英灵》、《箧中》与《间气》、《御览》、《极玄》、《才调》,复相背而失之。《搜玉》、《国秀》、《英灵》、《箧中》 当极盛之时,而选者不知尚; 《间气》、《御览》、《极玄》、《才调》当既衰之后,而选者不知返。使当时一二大家名士为之,当必有可传者。 尝考近代甄录唐诗者,莫先于杨仲弘之《唐音》,然其分“始音”、“正音”、“遗响”各类,苏伯修已议其非。次则高廷礼之《唐诗品汇》盛行一时,明代馆阁诸公奉为宗主,其体要大率祖仲弘,而分正始、正宗、大家、名家、羽翼、接武、正变、余响、旁流九格,然初、盛、中、晚举诸人而强为限断,二冯力攻其谬,兼以何、李摹拟盛唐,号为复古,后来门户攻击遂集矢高书,谓胚胎实兆于此。钟、谭《诗归》最为晚出,自矜新颖,力造幽玄,而纤仄诡薄,雅意益复沦亡; 且其学识谫陋,复以私意割裂窜改,顾亭林至以妄诞斥之。 唐人选唐诗,至今存者犹十数种,求其宜风宜雅,可歌可诵,众长毕俱者,盖鲜如。《御览诗》则令狐学士取妍艳短章以进御,而不及长篇。元次山 《箧中集》则意在显微阐幽,所存者仅七人,类多欢寡愁殷之语,因其性之所近,用以自喻,不谐于时。芮侯撮初唐九十人之诗诣,出一家之言,名曰《国秀集》,所录未尽其人之佳构,挂漏殊多,且篇帙不全,非复芮侯原本。至若专取其人风标挺特,超轶群伦,第因人而录诗,则 《河岳英灵集》是也。凡此皆存偏见,有谓而为,未睹昌明博大之观,有非温柔敦厚之旨。 唐人选唐诗,犹不失血脉。元人所选,已不能起人意。于鳞选之,惟取似于鳞者; 钟、谭选之,惟取似钟、谭者,涂污唐人而已。 元汶阳周氏撰 《三体唐诗》,不专绝句。明新都杨氏撰《唐绝增奇》,非唐人之全。元赵章泉、涧泉选唐绝句,其评注多迂腐穿凿,如韦苏州 《滁州西涧》一首,“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以为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象,以此论诗,岂复有风雅耶! ……更有《丹阳》、《丽则》二集,访求数十年不可得。《汉上题襟集》闻楚潜江莫进士与先有藏本,数千里往借抄,则诡云顷游鄱阳,失之矣。迄今以为憾事,并记于此。 宋、元论唐诗,不甚分初、盛、中、晚,故《三体》、《鼓吹》等集,率详中、晚而略初、盛,揽之愦愦。杨仲宏《唐音》始稍区别,有正音,有余响,然犹未畅其说,间有舛谬。 余初学诗,读《古唐诗纪》,见《品汇》则厌其冗乱,不甚好之。后见《唐诗正声》,以为善矣,或曰不然。读古人书如观女色,妍媸好恶,亦系人耳。 其 (高棅) 所选 《唐诗品汇》、《唐诗正声》,终明之世,馆阁宗之。 《唐诗鼓吹》 一书,乃后人托名于元遗山者。自吾邑陆敕先、王子澈诸人服习是书,重为剞劂,而是书遂盛行世。《才调集》一书系韦縠所选。韦官于蜀而蜀僻在一隅,典籍未备,此必就蜀中所有之诗为之诠次者。自冯巳苍兄弟加以批点,后人取而刻之,而此书亦盛行于世。后学作诗,以此二书为始基,汩没灵台,蔽锢识藏,近俗近腐,大率由此。钟、谭《诗归》,或疑其寡陋无稽,错缪杂出,此诚有所不免。然以此洗涤尘俗,扫除熟烂,实为对症之药,犹非《鼓吹》、《才调》两书可比也。 李于鳞《唐诗选》境隘而词肤,大类已陈之刍狗,钟、谭《诗归》尖新诡僻,又似鬼窟中作活计,皆无足取。盖诗道本广大而彼故狭小之,诗道本灵通变化而彼故拘泥而穿凿之也。近日王阮亭《十种唐诗选》与《唐贤三昧集》原本司空表圣严沧浪绪论,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妙在酸咸之外者,以此力挽尊宋祧唐之习,良于风雅有裨。至于杜之海涵地负,韩之鳌掷鲸呿,尚有所未逮。 唐诗选本自 《十种诗选》后,迄今指不胜屈。而持论严正,识别确当,大家、名家、正宗、接武,原原本本,足为后学法程者,莫如高氏 《品汇》。其余主初盛者卑论中晚,习中晚者又迂视初盛,入主出奴,意见各执。至竟陵钟、谭,专选尖刻巧诡之什,而风雅自此远矣。呜呼! 选家之任,岂不重哉! 唐诗选本,论者以吴兴徐氏《全唐诗录》为善,而初学尚苦难遍读。渔洋《古诗选》 于唐只钞数家,意取别裁,又非初学所解。其《万首绝句钞》乃删鄱阳洪氏之繁,而一归于纯,源流悉备,最为善本。姚氏补钞唐宋律诗,又就《绝句钞》别其易学者而订之,金陵马氏刊之,以为初学津梁,洵简练本也。唯笺注未得正筌,初学习诗,罔知门径。余奉使来浙,道出润州。郡守友人粹甫赵君……仲叔,家有藏书,老而勤学……出其 《唐绝诗注》, 问序于余。 余觕阅一过, 见其前列小传,篇终各采诗话,仿《诗录》而加详。题则详注,俾知作诗来历,是即于《诗小序》 变而通之者也; 人名、地名考证尤精。 考唐诗之盛,不独作者,即操选奚翅数十。始次山 《箧中》,而《间气》、《搜玉》诸本继之,然皆不足减众而规时。何者? 体不备故也。有宋诗选,揣摩近习,多可师资。如洪忠惠《万首绝句》,止取一体; 郭茂倩但录乐府歌行,而今体不载,识者病之。今标律遗他,矫柱又过之哉! 嗣取古风、截句诸体,续为一编,卷如前数,评释视之,则由律而渐工他体,由他体而进之乎律,任之而已。且夫才之短长,互见也久。沈、宋为律祖,而古诗罕美; 射洪古风之冠,七律苦无佳制;供奉、龙标,绝句之圣也,而不足于律; 少陵造极诸体,几于集成,绝句恨不能与他诗称。不综其全,欲古人无留憾,得乎? 此余是编可蕲告无罪于古人也。又稽韦御史縠所编,首元、白而右温、李,其失也纤; 方氏 《瀛奎律髓》开江西派,其失也僻。流弊所极,斫卉刻葩,难云神匠,而牛鬼蛇神,一中乎人心而不可救,又岂体不备之故欤? 《才调集》乃西昆门户; 《瀛奎律髓》则西江皮毛。较其短长,《才调集》未至误人,《瀛奎律髓》 无论其他,只此四字名目,已足贻笑无穷。 问唐人选唐诗今存数种,体制各不相侔,何者为善? 曰:唐人虽各有真传,就数种论之,俱属偏僻好尚。竹垞先生谓:《才调集》 便于初学,取其清俊不涉陈腐耳。究竟《才调集》便是昆体,陈腐气悉除,妖艳气亦复不少。《鼓吹集》不似遗山选本,云出弟子郝天挺者,实非无据。就中名作固多,统类谛观,不免作家习气,开后人应酬法门。 《英灵》、《间气》,拔三唐之萃也,而限于时代; 《箧中》、《才调》,成一家之言矣,而域于方隅。方氏《文粹》,拘于昭明旧例,不及律诗; 荆公 《百家》,尽阙李、杜诸公,兼无长幅,自此以下,牴牾益多。 《英灵》、《极玄》二集,皆不收杜诗。《间气集》不收太白诗。又顾陶 《唐诗类选》 于元、白、刘、李、杜牧、李贺、张祐、赵嘏皆不收。子美长律善叙事,多至百韵,而荆公《四家诗选》长韵律诗不采。或云委抄书吏,多所遗落; 严仪卿谓选自唐本之《英灵》、《间气》二集,故次序亦同,后半储光羲以下才是荆公自取,然未慊人意。……钟、谭《诗归》尖涩。于麟所选亦不尽佳构。阮亭 《唐人三味集》专讲神韵,较可。 唐诗本之通行于今者,惟《合解》与 《三百首》二书。“合解”之名,殊不可解。盖明人唐氏汝询有古诗、唐诗二解,各自为言,时称博洽。此本则节取其诗,袭用其名,割裂其注释,合古诗、唐诗为一编。然书可合,而解安可合?将合古以解唐乎?抑合唐以解古乎? 至单称《唐诗合解》,其说尤莫能明。此固半解者流,攘窃前人之书,以为市名牟利之具,非以求其书之有益于世、有用于人也。乃至行之二百余季而不废,而竟无他本以易之,则亦读书者之不求甚解矣。《三百首》中,皆当读之诗,卷帙无多,诚便僮幼,然于古体太少,又不当别出乐府,而板经屡翻,愈益漫漶,刷工恶劣,字画莫辨,伪误百出,学者病之。往季每欲重刻一本,既思原编,颇觉过少,欲因而信之,为学子稍扩闻见。商于巴陵吴客,则渠久有此志,力赞其成。齐季冯客亦极怂恿,乃合诸旧本而采辑之,得六百首有奇。限于成数,多所割弃,鸿篇巨制,有不遑及。然各体之本原流变,亦略具矣。 唐诗七律一体,有元人 《鼓吹》 本、明人 《正声》 本、《唐诗解》 本、国朝吴江顾氏 《英华》 本、长洲沈氏 《别裁》本。桐城姚氏《五七言近体诗钞》本,则兼及宋; 大兴翁氏《七言律诗钞》本,则兼及金元; 金华方氏 《七律指南》本,则兼及明。 唐人选诗集者: 玄宗天宝时,芮挺章选开元初迄天宝诗曰,《国秀集》; 殷璠选永徽甲寅迄天宝癸巳诗,曰《河岳英灵集》; 代宗广德时,元结选开、宝间诗人不遇者七人诗,曰《箧中集》; 大历时,高仲武选肃、代两朝诗,曰 《中兴间气集》; 宪宗元和时,姚合选二十三家诗凡百首,曰 《极玄集》;令狐楚选诗,曰 《御览集》; 哀帝天祐时,韦庄选一百五十人诗凡三百首,曰 《又玄集》; 后蜀广政时,韦縠选《才调集》。操选者凡八家。 唐人朋友兄弟汇为一集,及一人之诗为集者: 睿宗景公中,李乂原名尚真,与兄尚一、尚贞俱有文名,号《李氏花萼集》。天宝时,李康成著《玉台后集》。代宗大历初,窦叔向五子常、牟、群、庠、巩、皆工词章,号五窦,有 《联珠集》。宪宗元和时,王涯、令狐楚,张仲素有《三舍人集》。穆宗长庆时、白居易自杭州召还,元稹排纂其集成五十卷,为《白氏长庆集》; 刘禹锡与白居易唱和号《刘白集》,与裴度唱和号《汝洛集》,与令狐楚唱和号《彭阳集》,与李德裕唱和号《吴蜀集》。文宗太和时,许浑有《丁卯集》; 段成式与温庭筠辈往来唱和,有《江上题襟集》。开成时,温庭筠有《握兰》、《金荃》等集。懿宗咸通中,皮日休为吴郡从事,与陆龟蒙唱和,为《松陵集》。昭宗天复初,韩偓有《香奁集》,后蜀时,僧可朋有 《玉垒集》。 唐诗前无好选本,高廷礼之《唐诗品汇》,可谓用心,而实启后来无抚之端,肤廓之弊。故虽终明之世,馆阁以此为宗,而迄不能行远。王渔洋不得谓非明眼人,其《古诗选》最传于世,然五言不录少陵、昌黎、香山、东坡、放翁,七言不录香山; 《唐贤三味集》,则非惟昌黎、香山不载,即李、杜亦一字不登,皆令人莫测其旨。无已,而但求一平正通达之选,以为初学金针,则沈归愚之《唐诗别裁》,尚堪充数。此书规模初备,绳尺亦极分别。先熟复此书,而后博观御定《全唐诗》,以求初盛中晚之分合正变可矣。 周伯弜辑《三体诗》,局小识短不足言。方虚谷作序,既不满之矣,而所辑《瀛奎律髓》,割裂门类,其可笑更甚于伯弜也。近高江村续辑《三体诗》,效尤无谓。此如元遗山 《鼓吹》,多收晚唐,以为入格,亦非善本,而瞿宗吉又欲续之。瞿书不成,而明末人又有《鼓吹新编》之选。顾茂伦选《唐诗英华》,亦专收七律。好著述而少识力,又何为乎! 古来选诗者最多最佳者,前则 《品汇》,后则 《诗归》。 宋洪容斋裒集唐人绝句,先以五十四卷五千四百篇进御孝宗,后复补辑得满万首,分为百卷。唯旋得旋编,略无诠次,或误入唐前后人作,或节取古律成篇,或人诗舛误,或重,或漏。容斋汇刻之时,亦自谓唐集著录者凡五百家,今仅及半,而或失真者,不可胜计; 今之所编,固亦不能自免,然不暇正云。迨明赵凡夫,黄伯传重为芟汰补正,计芟二百一十九首,补一百一人诗六百五十九首,总得一万四百七十七首,且人以世次,文从其善,似于原本不啻有一日之长。然自今观之,亦未尽善。如诗之互见尚多,诗题省并不少,作者、世次亦尚有凌乱,如杜牧、赵嘏乃列杜荀鹤、韦庄后。然其补苴整比之功,要不可没。 唯是容斋原书,意在博收,不事持择; 凡夫所汰,第于不类,凡实出唐人,亦悉加甄录。然苟云求备,尚有补益之可能; 倘曰务精,己病榛芜之弥盛。故自宋人,即有选本。福清林清之,以洪氏 《绝句钞》,取其佳者,七言一千二百八十首,五言一百五十六首,六言十五首,为《唐绝句选》四卷,见《直斋书录解题》,惜乎其书不传。至清康熙时,王阮亭依洪氏原本,选录作者二百六人,共诗八百九十五首,《四库提要》 谓“视阮亭他选为精审”。……唯阮亭选诗,素标神韵之说,他格殆甚少,久之颇病唐人面目于此犹为未备。又,二百年前诗家最严文字雅俗之分,有唐时并世之人不以为俗,传诵一时,而阮亭以为俗而摈之者。选例所标,固其最甚,然有俗不至此,而别擅佳趣者,以不合选录之恉,亦皆摈而不收。以今日平衡审美之眼光观之,则其作风不专主于神韵,或用当时通行文字,而的为佳篇者,理固宜增,而阮亭所选,貌似淡雅,别无深长意趣,及运用故实锻炼成篇,非明出处莫知所谓,可目为文士庾辞者,理又宜删。 …… (予) 乃去夏觅得赵氏 《重订万首绝句》,全读一过,择善多录,先成初稿。嗣复数四循读,并较以他选,递有增汰,往往同此一诗,旋删旋收,再四始定。然取舍之间,亦微有尺度。凡情景皆真,词调并美者,悉收之; 其纯以典实构成,或粗恶浅薄及平平无奇者,悉汰之。其有新颖而不过于纤仄,感慨而不过于颓丧者,亦所不摈。宫怨、从军之什,有背现代精神者,颇多汰其已甚,要不能尽,亦以见一代之思想,当不至于疑误后生。其先七言后五言,则遵洪氏之例; 凡夫、阮亭变之,窃谓非是。盖唐人绝句,终以七言为绝则,为中坚。至于六言,所存不过二首,以附五言,聊示一格。计录七言二百十四家一千三百五十二首,五言一百一家二百三十六首,六言二家二首,除作者重复,都共二百五十五家一千五百九十首,次为一十二卷。视林氏,七言增七十余首,五言增八十余首,六言则减十余首。视王氏,则汰其非至精者,更羡近七百首,几增出十分之八。视凡夫,增辑亦当其六分之一弱。选虽成于一人,诗不主于一格。世之览者,倘同此恉,度其取舍之殊,当亦无多。 唐绝句选自宋林氏之书不传,此 (按指邵氏 《唐人绝句选》) 为最广。其他佳选,前乎此者,专选则王士祯之《唐人万首绝句选》。其备具各体而篇什较富者,则管世铭之《读雪山房唐诗抄》也。至王闿运之《唐诗选》,则专主一种面目',以徵六朝作风至唐未革,以赓续其《八代诗选》(或谓此书系王船山原本,姚惜抱之《今体诗选》亦全出刘海峰,其《绝句选》又全出王阮亭,第均未至精之节本,未知湘绮此书视船山究何如耳),固不足以概唐诗之全也。王、管二家例言持论皆精,管且后来居上。沈归愚《唐诗别裁》“凡例”及《说诗晬语》 中亦均有论列绝句之语,然其见解则不足比拟王、管,读者均可参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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