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竟破冤狱

原文
则天朝，或罗告驸马崔宣谋反者¹,敕御史张行岌按之²。告者先诱藏宣家妾，而云：“妾将发³起谋，宣杀之，投尸于洛水。”行岌按无状⁴。则天怒，令重按。行岌奏如初。则天曰：“崔宣反状分明，汝宽纵之。我令俊臣勘当，汝无自悔⁵。”行岌曰：“臣推事不弱俊臣，陛下委臣，必须状实。若顺旨枉族人⁶,岂法官所守，臣必以为陛下试臣矣。”则天厉色曰：“崔宣若实杀妾，反状自然明矣。不获妾，如何自雪？更不得实，我既令俊臣推勘⁷,汝自无悔也。”行岌惧，逼宣家访妾。宣再从弟思竟，乃于中桥南北，多致钱帛，募匿妾者。数日略无所闻。而其家每窃议事，则告者辄知之。思竟揣家中有同谋者，乃佯谓宣妻曰：“须绢三百匹，雇刺客杀此告者。”而侵晨微服⁸俟于台侧。宣家有馆客姓舒，婺州人，言行无缺，为宣家所信，委之如子弟。须臾，见其人自台侧门入，以通于告者。遽密称云：“崔家雇人刺我，请以闻。”台中惊扰。思竟素重馆客，馆客不之疑，密随之行。到天津桥⁹,料其无由至台，乃骂之曰：“无赖险獠¹⁰,崔宣破家，必引汝同谋，汝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遣汝五百缣¹¹,归乡足成百年之业，不然，杀汝必矣。”其人悔谢，乃引思竟于告者之党，搜获其妾，宣乃得免。

选自《大唐新语》

注释
1.或罗告句：有人告发驸 马崔宣企图谋反。或，有人。驸马，皇帝的女婿。
2.敕御史句：命令御史张行岌勘察。张行岌，人名。按之，审理案件。
3.发：举报。
4.无状：没有证据。
5.汝无后悔：你不要自己后悔。
6.族人：同姓亲属及亲戚。
7.推勘：查问，追查。
8.微服：便服或着普通人衣服。
9.天津桥：地名，在今洛阳市旧城西南洛水上。
10.獠：古时骂人的语言。
11.缣：细绢。
释义
武则天的年代里，有人告发驸马崔宣图谋反叛。那个举报的人先将崔宣的小老婆引诱出驸马府，并隐藏在秘密地方，然后诬告说：“崔宣要谋反。当他的小老婆要揭发他时，崔宣就将她杀死，并把尸体投到洛河里。”于是武则天命令张行岌审理此案，然而，经审核后却得不到崔宣谋反的证据。行岌上报后武则天大怒，要行岌重新审理。行岌反复勘察，上报的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武则天说：“崔宣的反情已很明显，你却宽容他。我要派来俊臣去审查，你可不要后悔！”行岌说：“我审案的本领不比来俊臣差，您既然派我去查案，我就应当按实际情况回报，如果顺从您的愿望判他有罪并株连到他的家人，那不是法官应遵守的原则。我以为您在试验我是否忠诚。”武则天听后沉下脸来说：“崔宣如果真将小老婆杀了，反叛的阴谋就完全暴露了，你找不出这个小老婆，又怎能说清这个罪状。如果再得不出真实结论，我就叫来俊臣来办案，那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后悔！”行岌听了多少有些害怕，就逼着崔宣家将崔宣的小老婆找出来。
崔宣有个堂弟名叫思竟，在中桥南北用很多金钱来悬赏能告知那个小老婆下落的人。但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信息。而每当崔宣家秘密商讨问题时，那个举报人总能很快就得知道他们商讨的内情。为此，思竟认为府中必有内线人与那个举报人暗通消息。思竟就将计就计，假装对崔宣的妻子说：“须要三百匹丝绢来雇请一位刺客去刺杀那个举报的人。”他料想这个内奸一定会将这个消息通知举报人，就悄悄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早晨暗暗守候在御史台衙门的一侧。
崔宣家有一位馆客姓舒，婺州人，平时此人表现得比较正派，也很得到宣府的信任，崔家也像对待自家子弟一样对侍他。思竟隐藏不久，这个人来了，他从侧门进了御史台，举报者得知这一消息后，就很惶恐地在官署中说：“崔家雇了人要刺杀我我请求上报。”官署中的人听了都很惊慌。
思竟平常一直和这个姓舒的馆客很接近，尊重他，所以那时候这个馆客并没怀疑。思竟此时秘密地跟在馆客后面，一直走到天津桥，料想他再也不可能进御史台了，就出来骂馆客道：“你这个阴险狡猾的畜生，这么无赖，崔宣家如果被搞垮，你也必然是他的同谋犯，你能说得清吗？ 你如果能想办法找到崔宣的小老婆，我就给你五百匹细绢，你可以回去安家立业，不然你逃脱不了杀身之祸。”此人听后非常害怕，深表忏悔。他便带了思竟，到举报人伙伴那里搜出了崔宣的小老婆。
崔宣的罪状得到了澄清，崔宣一家也终于避免了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