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妇思

[宋]徐照

年半为郎妇，郎去戍采石。又云戍濠梁，不得真消息。半年无信归，独自守罗帏。西风吹妾寒，倩谁寄郎衣。姑老子在腹，忆郎损心目。愿郎征战早有功，生子有荫姑有封。
徐照是温州永嘉(今浙江温州)人，与徐玑、翁卷、赵师秀并称“永嘉四灵”。 《宋诗钞》评其诗曰“斫思尤奇，皆横绝歘起，冰悬雪跨，使读者变踔憀栗，肯首吟叹不自己。然无异语，皆人所知也，人不能道尔。” 《征妇思》是徐照诗中较好的一首，它以古乐府的形式，写一位征妇对从军戍守的丈夫的思念和祝愿，反映了宋代兵役给妇女带来的相思离别之苦。
全诗以征妇的口吻叙事抒情，似乎在向远方的丈夫倾诉衷肠。头四句交代了征妇思的本事：她结婚才一年半，丈夫就离去服役戍守，开始在采石，后来又说在濠梁，没有确凿的地点，当然也就得不到真实的消息。这种游移不定、飘忽莫测的军旅生活， 自然使她牵肠挂肚。以下六句，承上而来，由此而引发出很多忧思。 “半年无信归”,不仅勾连和坐实了“不得真消息”一句，而且点明了离别的时间。 “半年”并不算长，但因地点不详，情况未明，加之婚后不久即已作别，故觉时间的漫长，大有“三秋”之感。“独自守罗帏”,写其失去情爱的孤寂难耐生活。但她更关心的是丈夫的冷暖。西风带来了秋冬的阵阵寒意，她由此而记挂着异乡的丈夫，为无人给他捎寄寒衣而发愁。更有甚者：婆婆年纪大了， 自己又有孕在身，本来要靠丈夫来照顾，现在却因“忆郎”而伤透了心，哭坏了眼，举家笼罩在愁惨悲凄的气氛中，失去了任何欢乐和希望。这六句诗，从独守罗帏，到思寄寒衣，到忆郎损心，写得曲折宛转，层层深入地表现了征妇的离情别绪，读之令人凄然。卒章两句写征妇的愿望：她希望丈夫在征战中建功立业，取得“子荫姑封”的荣华富贵；倘能如此，受点离别相思之苦也是值得的。从诗意上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跳跃和转折，出乎读者的意料，使人感到突然。我们固然不能排除这位征妇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在封建社会里，向往功名富贵是人之常情，下层人民也不例外。但总感到与全诗的内容不协调，甚至是矛盾的。这实际上是作者的思想，只是以征妇之口说出罢了。表面上是征妇的自慰，实则是诗人对征妇的安慰。有了这两句，诗中哀怨动人的艺术力量也受到了削弱。这使我们想起了唐代诗人王昌龄的《闺怨》诗：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诗中的少妇由于春色的诱发，顿时感受到青春离别之苦，所以后悔让丈夫远出从军去寻觅封侯。在立功封侯与团聚欢乐之间，她意识到后者更宝贵、更重要。这才是符合人物心理发展逻辑的。
《征妇思》语言质朴平易，确实是“无异语，皆人所知也”。但能真切地刻划出人物的心理状态，表达出深沉的情感。这种风格，显然是受到中晚唐以白居易为首的浅切诗派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