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与之《满江红杜鹃》

《满江红 杜鹃》

恼杀行人，东风里，为谁啼血。^②正青春未老，流莺方歇。^③蝴蝶枕前颠倒梦，杏花枝上朦胧月。^④问天涯、何事苦关情，思离别。^⑤ 声一唤，肠千结。^⑥闽岭外，江南陌。正长堤杨柳，翠条堪折。^⑦镇日叮咛千百遍，只将一句频频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伤情切。

【注释】 ①杜鹃：鸟名，又作子规，催归等。传说为古蜀帝杜宇所化。②为谁啼血：杜鹃因口中有血红色的斑点，旧有啼血之说。唐·白居易《琵琶行》诗：“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鸣哀。”辛弃疾《贺新郎》词：“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③流莺方歇：流莺，飘荡流转、无所栖托的黄莺。唐·李商隐《流莺》诗：“流莺飘荡复参差……曾苦伤春不忍听。”流莺以上及下数句，意本唐·金昌绪《春怨》诗：“打起黄莺儿，不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④蝴蝶梦：《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后称梦为蝴蝶梦。此梦即上引《春怨》之“啼时惊妾梦”之梦。唐·齐已《春日有怀作》诗：“客思莫牵蝴蝶梦，乡心自应鹧鸪声。” ⑤江淹《别赋》：“黯然销魄兮，唯别而已矣。”辛弃疾《贺新郎》词亦谓：“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啼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 ⑥“声一唤”二句：《离骚》：“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张先《千秋岁》词：“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⑦闽岭：福建之杉岭，在福建光泽县西北七十里。为闽赣分界处。⑧长堤：即隋堤，隋炀帝所筑汴河之堤，遍植杨柳，翠条堪折：李商隐《离亭赋得折杨柳》诗：“人世死前惟有别，春风争拟惜长条。”“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译文】 正是春光尚好，百花未老的时节，四处飞动的黄莺刚刚停住啼叫，东风里又响起杜鹃不知为谁而发的啼血哀鸣，恼杀羁旅行人。适才枕前时光倒回昔日故里的蝴蝶梦，被杜鹃啼声惊回，眼前但见杏花枝头一弯凄迷朦胧的斜月。问天涯行客，何事使他苦苦伤情？是铭心刻骨的人间离别。

杜鹃一声啼唤，离人愁肠千结。哀声遍布八闽山岭之外，传到江南乡间阡陌。记得昔日也是长堤杨柳春绿，翠条成荫，依依赠别的时刻。杜鹃叮咛千百遍，只将一句话频频反复：“不如归去不如归！”今日重听杜鹃啼，使天涯行客一腔离情更凄切！

【集评】 清·黄苏：“伯可际高宗南渡之初，《十策》上陈，人望丰采，所谓‘东风啼血’也。虽‘恼杀行人’，人亦怜之。言既不用，远举可也，乃又以谀言取悦，幸进后，终于摈斥。‘杜鹃不如归去’之言，何不凛于几先？徒贻后悔，则亦何益？故表出，以为能言而不能行者戒。”(《蓼园词选》)

【总案】 此词题咏杜鹃，以其啼血哀鸣不如归去之声为脉络，贯串今与昔、梦与真之情景。昔日送别经行处，杜鹃整日叮咛不如归去。今日梦回故里，被杜鹃啼声惊回，恼杀行人遂又使其忆昔伤今，更为伤情。此词以杜鹃啼声映带凄婉的思归之情。黄蓼园强以词证人，有穿凿附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