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们

教务干事

一个学期的忙碌，人们说是从两个人开始的，一个自然是校长，还有一个却是教务干事。

显然有些抬举了，教务干事的工作忙是忙，却常常是被人忽略的。得安排好作息时间，不然学期的节奏杂乱无章；得把班编好。编班论起来简单，按成绩高低，随机编排。只是一些家长道听途说弄出些个别迷信来，偏偏又有一些乐于助人者以为选个班无异于小菜一碟，最后落得干事们苦心调摆。还有转进转出的学生，领导只是一句话，落实到班上得给班主任陪小心。再就是编课表，先编临时的，忙不过来．有些工作还未调停好，也是一个征求意见的阶段；也只几天工夫，正式课表得见面，才叫秩序井然。编课表有学问，都喜欢连排，把事干完了，好个人自主，上午一节，下午一节，不好计划；碰上上午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肚子饿了，精神也乏了，教学效果差，自己的家务也顾不上。教务干事如电脑一般，也有顾及不周的时候，有些人还是得牺牲，就是那些好说的、刚刚来的、班主任时时在的等等。问心无愧即可，人人叫好除非猪肉只有瘦的没有肥的，遭逢窝火的，吵就吵吧，教务干事很少受表扬的，能够不挨批评算是不错。

干事的忙碌贯穿在教学过程中，和教研组长的交道算是主流活动。干事经常要收集一些教学情况，这些都得从组长那里来。这对于干事来说也许是很严肃的，而一些教学权威就不那么认真了，有些还会蹦出几句轻蔑，说是无用的形式之类。干事总是陪着笑，说没法，精明些的就选在一些讨论旅游之类的好事时将一沓沓的表格下发，也许当堂就交得上来，大家心情明亮。还要检查教师的伏案情况，教案是否备了，作业是否看了。这是一个两难选择，查出问题来得罪教师；什么也查不出来，对领导交不了差，也许是工作不认真；那就依赖教研组长，讲一些大致的情况凑和应点，而且还有个推托之处。和班主任的交道也很频繁，两者的关系颇有些守望相助。干事关系好的，班主任那儿什么都好说；班主任有时私自接收个寄读的学生，干事也是佯装糊涂，道： “领导万一问起，我可不知道的哇。”这就有暗通舞弊的味道。

说来说去，干事就是领导和老师之间的粘合剂。一方面高度服从．领导说好，他们说很好：领导说差，他们说很差。一方面又注重协调，尽力做到处处小心谨慎。干这种事的人，有年轻的，这些人还幼稚得很；有水平不高，教书不行的，这些人跳不了多高；有求进步的，这些更有图表现之心。在校园里，这是一批少有个性的群体，他们少说，有张陶瓷脸，表情精细而匀称，多做，能够亲近权力，就有了一种荣誉感，常常知足，必定难有调嘴学舌之举和窃权坏事之心。磨练些轮回，他们也会生出一些悟性，这种悟性可能超过领导，他们见得多，思得多，只是不说而已。有很多老师羡慕这份工作，却很少掉价干这份差事的。其实工作一适应了，也就轻松，八小时以外，没什么压力，不担心作业未改，成绩搞不上去，哪个学生出事，有一些尽管兼了些课，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

他们的幸福在哪里？打个比方就好像小会议室接待完了，可以独自享受一些残剩的水果。没有一种权力领导能用完的，用完了就不是领导了，一是下属不欢迎，会反抗，二是自己也会劳心劳力到崩溃。在照顾读书方面，他们的实际能耐可能比许多校级领导还要实在。这并不是他说了算，而是别人干事要经过他的手；而他干事也许可以神鬼不知。举个例吧，在正式录取后，会解决处理一批特殊学生，这就很有学问。先前，他可以透露时间；临时，可以透露些条件；处理完了，事情还未毕，有些领导写的条子，列入了照顾名单却并不一定到学，而且也可能不会有什么反馈，这样，干事们就可以灵活使用。因此，他们的权力是无处不在，却又是不为人觉的。

干事的卑微，不管他如何精滑，注定了总是人的出气筒和马前卒。出气筒不讲了，在长期的适应中，他们学会了忍受是附属们最好的也是最必要的生存。马前卒却不一定干得好。上面每次检查，教务干事这块的工作总是盯得最紧。按照要求，很多是达不了标的，干事也只能假戏真唱。如开课设节，就有达不到的地方，毕业年级把些不重要的科目放弃了，晚自习长了一点等。又如转学生的问题，有些临时找关系进来的，没有转学证，得像开假发票一样，号子未散的签个一长溜；转出的有些也不知去向，有些没有招呼，而且去得很远，也得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个婆家，在互相关照中建立了友谊。校长们不知其中辛苦，只求检查不得出任何纰漏。领导说迎检只一个人说话，便于统一口径，这说话的人多半是作假的干事，他才最清楚“来龙去脉”。领导的责任轻松了，而干事只能认为这还是领导信任。他们毕竟大事的历练不够，临到检查往往有些紧张，稍一有出入，上面来的人便当作是抓贼抓到了赃，那些太自信了，说是火眼金睛，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批评你，而是显示自我多么懂业务，是一个素质多么全、水平多么高的领导。记得有一次开学工作检查，上面来检查教师任课情况，一个干事慌了手脚，拿来一张真课表，上面未开音乐课；而给的教师任课情况却是假的，对不上号，老师有课，课表上却无时，看到干事的情态如果地下有个缝，他一定会钻进去的，我干脆爽快地作了检查，并对干事说，拿假课表来吧，这就对上了。说出来r就解脱了，一个人不怕生病，怕的是确诊前的定性。

教导干事在领导面前任劳任怨，在百姓面前就道干得没意思，不想干了，得罪人多了，这只是一种调和，表现工作中的无奈，他们的胆子小，小富即安，得了些小利，品了些小味，也生怕人知晓，生怕被人劫掠。

政教干事

政教干事干的事很杂，这从他们的职位名称可见一斑，有的叫学生干事，意味着学生的事儿都得管；有的叫保卫干事，也就是牵涉治安稳定的事情得一一过问；还有团的工作，等等，大一点的学校分得细，小一点的一个人包干，其实，这一块联系地方的工作最多，要是政府有什么会一下明确不了的，就是派他去开，准不会有错。

政教干事在别人眼里代表着学校的活力，活力是说出来的、跳出来的。政教干事抓好了，似乎德育工作就好，素质教育就好，这让他们常常增添一些自信。组织一些活动本身是需要一些水平的，也就是说要一些特长，还要加上一些热情，并不一定要很专业，能参与即可，因此，在政教干事这种万金油的岗位的人们总以为是一种多才多艺和精力旺盛的人。其实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依赖一批人。出工的时候多，但好像没有一处自留地，处处都是和人合种的一畦田。在学生里面，学生会得选好，组织工作就有了主干力量。还要选一些特长生，比方把校园广播搞好，得把播音员选好，得把通讯员队伍建立好。一定要吹吹做这些事情的好处，做了说不定有利将来的大发展，干得好将来说不定能成明星，政教干事一天不组织评选，工作可能就干不下去了。老师里面也得团结一批，工会呀，音体美老师呀，这些人似乎天生是搞活动的，并不求多少报偿，只要给些鼓励，给些风光即可，因此，偶尔和这些人打打牙祭必将是很好的事情。活动要与时俱进，流行什么和上面要求什么得结合，才能赢得方方面面的满意。

政教干事的工作表面上热热闹闹，在骨子里也有一批人是有态度的。教育哪些重要和不重要很难说得清，需要剥了一层．又再剥一层，而到最后才会发现本质没在里头，也许在外面，在起点。一些人以为学校就是读书，读书就是考试，把政教干事的工作当作是可有可无，有时多做，无时少做的事情。校长境界自然高些，即使有某种想法，也不会表露出来；有时还会在台上叫大家高度重视，而实际的情况不是这样，比方有些上面的会议，政教干事代开了，回来一汇报，就是丢下这样的话：“放那儿吧！”或日：“你去搞吧！”弄得干事不好说什么，等得有关部门来督导，什么准备也没做，而校长又会把干事推向前排，弄得难以启齿。班主任肯定要在乎的，评选先进班集体，是政教干事抓着的；可这些人的自在理论总是很多，认为扣分的办法欠科学，活动有必要，可影响了正常的学习，说到底真正关心的还是考试成绩。在处室里面，政教干事常常嘀咕，干得事多，但管不了钱，那是总务处管的；至于教务处，是学校服务的中心，那里的人总是大人大量，越是认为自己干正事的人，越是不争，用一种自视的高漫印证才是真正干大事的料。

政教干事心态失衡是短暂的，多半时间浸泡在日常的扯皮中间。他们的办公室总是零乱的，报夹里的报纸是不齐全的。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家长太多。来的学生大部分是不听话的，班主任有一点是高度配合的，那就是压不下来的学生往政教处送。干事有什么办法呢？这时候得代表领导，或者自认为是比班主任更大的领导，不拿下来不算水平。学生却并不是看官大，根本毫无悔改，于事们就拿出了条规，就不像班主任仅限于请家长之类，有时也得吓唬吓唬，不听话就会处分。这似乎有悖教育法则，他们可不是做研究，面对困难必须应付，有些学生居然吓住了，连着求情，检讨连连。极个别的还会发生冲突，也有体罚学生的，这么做了，干事们都很奇怪，怎么要求班主任不能做的自己做了呢？当然，总的来说还是不会走多远。最近我同几个校长谈起，他们异口同声说，政教干事一般最好是选个块头大的、口气恶的。我想这些校长离专家治校也是越来越远了。然而，以貌唬人，以势压力在现实生活中又的确不少。社会上一些闲散人员也有在学校附近捣乱的，往往能有这么一支定海针，效果的确会好许多。有的这方面欠缺的，就得多动脑子，如组织护校队，和管段的民警把关系搞好之类。

许多毕业了的差生们，忘记老师，却忘不了政教的同志，忘不了送的一些不雅的绰号。于事常常组织一些收缴活动，有些书还带些黄色，有的会情不自禁光一光，看了之后又感叹，这本书青少年怎么能看呢？他们是不会向文化部门报告的，那出了学校的丑了。再就是就寝时分。政教干事是来得早，走得迟的人，即使就寝了，也还要防止一批人爬围墙出去打电游。有时班主任提供了信息，干事还要组织到附近一些电游室查人，没有一个老板不是噘着嘴的。有些学生越到毕业，越认为读不出名堂，还淡恋爱，这里那里私会，千事也得留心管束。在处理学生的问题上，干事常常是偏激的，有些家长托人只会找校长，干事希望处分重点，校长会说：“我们是干什么的？教育，记住教育。”校长才不会说出某某打招呼的，凡是能用大帽子框得先用大帽子，实在不好用的，才会用些小门道。干事们很容易被折服，他们毕竟是干事的，不是主事的。

政教干事得的先进很多，这一点也许是校长的一种平衡。他们的权力是弱化的．实惠是微小的，应该评个先进才对。我认识一个政教干事，想提高自己的位置，转个教务干事当当。在教研会上，交流了一篇论文，结果并没有达到效果。校长装做不解：何必呢，不是一样吗？一样重。干事欢快地笑了，转而开始汇报班会工作，团队工作。校长听得腻了，说：有一仲新鲜事去搞好吧，校园网上一些学生乱发贴，天天得盯着，看是一些什么人恶搞。这位于事后来同我说： “这事儿虽小，却不好办。”我见他两个嘴角扯得很远的样子，不仅仅是为难，还有小事不小的意思。我为他的自重而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