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对仗 |
释义 | 对仗诗有九对: 一曰切对,二曰切侧对,三曰字对,四曰字侧对,五曰声对,六曰双声对,七曰侧双声对,八曰叠韵对,九曰叠韵侧对。切对一,谓家物切正不偏枯。切侧对二,诗曰:“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字对三,诗曰:“山柳架寒露,池筱韵凉飙。”字侧对四,谓字义俱别,形体半同。诗曰:“玉鸡清五洛,瑞雪映三秦。”声对五,谓字义别声名对也。诗曰:“疏蝉韵高柳,密鸟挂深松,”双声对六,诗曰:“洲渚近环映,树石相因依。”双声侧对七,诗曰:“花明金谷树,菜映首山薇。”叠韵对八,诗曰:“平明披黼帐,窈窕步花庭。”叠韵切对九,诗曰:“浮钟霄响彻,飞镜晚光斜。” 夫对者,如天尊地卑、君臣父子,盖天地自然之数。若斤斧迹存,不合自然,则非作者之意。又诗语二句相须,如鸟有翅,若惟擅工一句,虽奇且丽,异异于鸳鸯五色,只翼而飞者哉? 律家之流,拘而多忌,失于自然,吾尝所病也。必不得已,则削其俗巧,与其一体。一体者,由不明诗对,未阶大道。……夫累对成章,高手有互变之势,列篇相望,殊状更多。若句句同区,篇篇共辙,名为贯鱼之手,非变之才也。俗巧者,由不辨正气,习弱师弊之过也。其诗云:“树阴逢歇马,鱼潭见洗船。”又诗云:“隔花遥饮酒,就水更移床。”夫景象非一,虚实难明。有可睹而不可取,景也; 可闻而不可见,风也; 虽系乎我形,而妙用无体,心也; 义贯众象,而无定质,色也。凡此等,可以偶虚,亦可以偶实。 或曰: 文词妍丽,良由对属之能; 笔札雄通,实安施之巧。若言不对,语必徒申; 韵而不切,烦词枉费。元氏云:《易》曰:‘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书》 曰:‘满招损,谦受益。’此皆圣作切对之例也。况乎庸才凡调,而对而不求切哉!” 余览沈、陆、王、元等诗格式等,出没不同。今弃其同者,撰其异者,都有二十九种对,具出如后。其赋体对者,合彼重字、双声、叠韵三类,与此一名; 或叠韵、双声,各开一对,略之赋体; 或以重字属联绵对。今者,开合俱举,存彼三名,后览达人,莫嫌烦冗 二十九种对; 一曰,的名对 (亦名正名对,亦名正对);二曰,隔句对; 三曰,双拟对; 四曰,联绵对; 五曰,互成对; 六曰,异类对; 七曰,赋体对; 八曰,双声对; 九曰,叠韵对; 十曰,回文对; 十一曰,意对。右十一种,古人同出斯对。十二曰,平对; 十三曰,奇对; 十四曰,同对; 十五曰,字对; 十六曰,声对; 十七曰,侧对。右六种对,出元兢《髓脑》。十八曰,邻近对; 十九曰,交络对; 廿曰,当句对; 廿一曰,含境对; 廿二曰,背体对; 廿三曰,偏对; 廿四曰,双虚实对; 廿五曰,假对。右八种对,出皎公 《诗议》。廿六曰,切侧对; 廿七曰,双声侧对; 廿八曰,叠韵侧对。右三种,出崔氏《唐朝新定诗格》。廿九曰,总不对对。 第一,的名对 (又名正名对,又名正对,又名切对)。的名对者,正也。凡作文章,正正相对。上句安天,下句安地;上句安山,下句安谷; 上句安东,下句安西; 上句安南,下句安北; 上句安正,下句安斜; 上句安远,下句安近; 上句安倾,下句安正: 如此之类,名为的名对。初学作文章,须作此对,然后学余对也。…… 第二,隔句对。隔句对者,第一句与第三句对,第二句与第四句对: 如此之类,名为隔句对。诗曰:“昨夜越溪难,含悲赴上兰; 今朝逾岭易,抱笑入长安。”…… 第三,双拟对。双拟对者,一句之中所论,假令第一字是“秋”,第三字亦是“秋”,二“秋”拟第二字; 下句亦然; 如此之类,名为双拟对。诗曰:“夏暑夏不衰,秋阴秋未归; 炎至炎难却,凉消凉易追。”…… 第四,联绵对。联绵对者,不相绝也。一句之中,第二字、第三字是重字,即名为联绵对。但上句如此,下句亦然。诗曰:“看山山已峻,望水水仍清; 听蝉蝉响急,思乡乡别情。”…… 第五,互成对。互成对者,天与地对,日与月对,麟与凤对,金与银对,台与殿对,楼与榭对。两字若上下句安之,名的名对; 若两字一处用之,是名互成对,言互相成也。诗曰:“天地心间静,日月眼中明; 麟凤千年贵,金银一代荣。”…… 第六,异类对。异类对者,上句安天,下句安山; 上句安云,下句安微; 上句安鸟,下句安花; 上句安风,下句安树:如此之类,名为异类对。非是的名对,异同比类,故言异类对。但解如是对,并是大才,笼罗天地,文章卓秀,才无拥滞,不问多少,所作成篇,但如此对,益诗有功。诗曰:“天清白云外,山峻紫微中; 鸟飞随去影,花落逐摇风。”…… 第七,赋体对。赋体对者,或句首重字,或句首叠韵,或句腹双声: 如此之类,名为赋体对。似赋之形体,故名曰赋体对。…… 第八,双声对。诗曰:“秋露香佳菊,春风馥丽兰。”释曰:“佳菊”双声,系之上语之尾;“丽兰”叠韵(按当作曰双声),陈诸下句之末。秋朝非无白露,春日自有清风,气侧音谐,反之不得。“好花”、“精酒”之徒,“妍月”、“奇琴”之辈: 如此之类,俱曰双声。…… 第九,叠韵对。诗曰:“放畅千般意,消遥一个心; 漱流还枕石,步月复弹琴。”释曰:“放畅”双声 (按当作“叠韵”),陈之上句之初;“消遥”叠韵,放诸下言之首。双道二文,其音自叠; 文生再字,韵必重来。“旷望”、“徘徊”、“绸缪”、“眷恋”,例同于此,何藉烦论。…… 第十,回文对。诗曰:“情亲由得意,得意遂情亲; 新情终会故,会故亦经新。”释曰: 双“情”著于初、九,两“亲”继于十、二; 又显头“新”尾“故”,还标上下之“故”“新”: 列字也久,施文已周,回文更用,重申文义,因以名云。…… 第十一,意对。诗曰:“岁暮临空房,凉风起坐隅; 寝兴日已寒,白露生庭芜。”又曰:“上堂拜嘉庆,入室问何之; 日暮行采归,物色桑榆时。”释曰:“岁暮”“凉风”,非是属对;“寝兴”“白露”,罕得相酬。事意相因,文理无爽。故曰意对耳。…… 第十二,平对。平对者,若青山、绿水,此平常之对,故曰平对也。他皆效此。 第十三,奇对。奇对者,若马颊河、熊耳山; 此“马”“熊”是兽名,“颊”“耳”是形名,既非平常,是为奇对。他皆效此。又如漆沮、四塞,“漆”与“四”是数名,又两字各是双声对。又如古人名,上句用曾参,下句用陈轸,“参”与“轸”同是二十八宿名。若此者,出奇而取对,故谓之奇对。他皆效此。 第十四,同对。同对者,若大谷、广陵,薄云、轻雾; 此“大”与“广”,“薄”与“轻”,其类是同,故谓之同对。同类对者,云、雾,星、月,花、叶,风、烟,霜、雪,酒、觞,东、西,南、北,青、黄,赤、白,丹、素,朱、紫,宵、夜,朝、旦,山、岳,江、河,台、殿,宫、堂,车、马,途、路。 第十五,字对。或曰: 字对者,若桂楫、荷戈,“荷”是负之义,以其字草名,故与“桂”为对; 不用义对,但取字为对也。或曰: 字对者,谓义别字对是。…… 第十六,声对。或曰: 声对者,若晓路、秋霜;“路”是道路,与“霜”非对,以其与“露”同声故。或曰: 声对者,谓字义俱别,声作对是。…… 第十七,侧对 (崔名“字侧对”)。元氏曰: 侧对者,若冯翊 (地名,在左辅也)、龙首 (山名,在西京也)。此为“冯”字半边有“马”,与“龙”为对;“翊”字半边有“羽”,与“首”为对:此为侧对。又如泉流、赤峰;“泉”字其上有“白”,与“赤”为对。凡一字侧耳,即是侧对,不必两字皆须侧也。以前六种切对,时人把笔缀文者多矣,而莫能识其径路。于公义藏之箧笥,不可垂示于非才。深秘之,深秘之。…… 第十八,邻近对。诗曰:“死生今忽异,欢娱竟不同。”又曰:“寒云轻重色,秋水去来波。”上是义,下是正名。此也对大体似的名,的名窄,邻近宽。 第十九,交络对。赋诗曰:“出入三代,五百余载。”或曰:“此中“余”属于“载”,不偶“出入”; 古人但四字四义皆成对,故偏举以例也。 第二十,当句对。赋诗曰:“薰歇烬灭,光沉响绝。” 第廿一,含境对。诗曰:“悠远长怀,寂寥无声。” 第廿二,背体对。诗曰:“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第廿三,偏对。诗曰:“萧萧马鸣,悠悠旆旌。”(谓非极对也) 又曰:“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又曰:“日月光太清,列宿曜紫微。”又曰:“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全其文彩,不求至切,得非作者变通之意乎!若谓今人不然,沈给事诗亦有其例。诗曰:“春豫过灵沼,云旗出凤城。”此例多矣。但天然语,今虽虚亦对实,如古人以“芙蓉”偶“杨柳”,亦名声类对。 第廿四,双虚实对。诗曰:“故人云雨散,空山来往疏。”此对当句义了,不同互成。 第廿五,假对。诗曰:“不献胸中策,空归海上山。”或有人以“推荐”偶“拂衣”之类是也。 第廿六,切侧对。切侧对者,谓精异粗同是。诗曰:“浮钟霄响彻,飞镜晓光斜。”“浮钟”是钟,“飞镜”是月,谓理别文同是。 第廿七,双声侧对。双声侧对者,谓字义别,双声来对是。诗曰:“花明金谷树,叶映首山薇。”“金谷”与“首山”字义别,同双声侧对。…… 第廿八,叠韵侧对。叠韵侧对者,谓字义别,声名叠韵对是。诗曰:“平生披黼帐,窈窕步花庭。”“平生”、“窈窕”是。…… 第廿九,总不对对。如“平生少年日,分手易前期; 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共持; 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此总不对之诗,如此作者,最为佳妙。夫属对法,非真风花竹木,用事而已,若双声即双声对,叠韵即叠韵对。 或曰: 夫为文章诗赋,皆须属对,不得令有跛眇者。跛者,谓前句双声,后句直语,或复空谈: 如此之例,名为跛。眇者,谓前句物色,后句人名; 或前句语风空,后句山水: 如此之例,名眇。何者?风与空则无形而不见,山与水则有踪而可导,以有形对无色; 如此之例,名为眇。或云: 景风心色等,可以对虚,亦可以对实。今江东文人作诗,头尾多有不对。如“侠客倦艰辛,夜出小平津; 马色迷关吏鸡鸣起戌人。露鲜花剑影,月照宝刀新; 问我将何去?北海就孙宾。”此即首尾不对之诗,其有故不对者若之。 凡文章不得不对,上句若安重字、双声、叠韵,下句亦然。若上句偏安,下句不安,即名为离支; 若上句用事,下句不用事,名为缺偶。故梁朝湘东王《诗评》云:“作诗不对,本是吼文,不名为诗。” 凡为文章,皆须对属; 诚以事不孤立,必有配匹而成。至若上与下,尊与卑,有与无,同与异,去与来,虚与实,出与入,是与非,贤与愚,悲与乐,明与暗,浊与清,存与亡,进与退: 如此等状,名为反对者 (事义各相反,故以名焉)。除此以外、并须以类对之; 一二三四,数之类也; 东西南北,方之类也; 青赤玄黄,色之类也; 风雪霜露,气之类也; 鸟兽草木,物之类也; 耳目手足,形之类也; 道德仁义,行之类也;唐虞夏商,世之类也; 王侯公卿,位之类也。及于偶语重言,双声叠韵,事类甚众,不可备叙。 南宗一句含理,北宗二句并意。南宗例如毛诗“林有樸𣙙, 野有死鹿”,。 即今人为对, 字字的确, 上下各司其意。 北宗例如《毛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今人宗为十字句,对或不对。 两句一意体。诗云:“何如百年内,不见一人闲。”此二句虽属对,而十字血脉相连。 唐上官仪曰: 诗有六对。一曰正名对,天地、日月是也;二曰同类对,花叶、草芽是也; 三曰连珠对,萧萧、赫赫是也; 四曰双声对,黄槐、绿柳是也; 五曰叠韵对,彷徨、放旷是也; 六曰双拟对,春树、秋池是也。又曰: 诗有八对: 一曰的名对,“送酒东南去,迎琴西北来”是也; 二曰异类对,“凤织池间树,虫穿草上文”是也; 三曰双声对,“秋露香佳菊,春风馥丽兰”是也; 四曰叠韵对,“放荡千般意,迁延一介心”是也;五曰联绵对,“残河若带,初月如眉”是也; 六曰双拟对,“议月眉欺月,论花颊胜花”是也; 七曰回文对,“情新因意得,意得逐情新”是也; 八曰隔句对,“相思复相忆,夜夜泪沾衣; 空叹复空泣,朝朝君未归”是也。 就句对法: 《赠僧》:“往往语复默,微微雨洒松。”又:“水边林下何时去,薄宦虚名欺得人。”前诗贾岛作,后司空曙所作。“往往”不可对“微微”,“去”字不可对“人”字,乃是诗一句以作对,以“语”对“默”,以“雨”对“松”,以“水边”对“林下”,以“薄宦”对“虚名”也。 十字句法:“如何青草里,亦有白头翁。”又:“夜来乘好月,信步上西楼。”前对李太白诗,后对司空曙诗。……“青草里”不可对“白头翁”,“夜来”不可对“信步”。以其是一意完全浑成,故谓之十字句。其法但可于领联用之,如于颈联用,则当曰“可怜苍耳子,解伴白头翁”为工也。 诗家有假对,本非用意,盖造语适到,因以用之。若杜子美:“本无丹灶术,那免白头翁”,韩退之“眼穿长讶双鱼断,耳热何辞数爵频”,借“丹”对“白”,借“爵”对“鱼”,皆偶然相值; 立意下句,初不在此。而晚唐诸人,遂立以为格。贾岛“卷帘黄叶落,开户子规啼”,崔峒“因寻樵子径,得到葛洪家”为例,以为假对胜的对,谓之高手,所谓痴人面前不得说梦也。 唐诗家有假对律曰:“床头两瓮地黄酒,架上一封天子书”, 又“三人铛脚坐, 一夜掉头吟”,又“欲沾青女, 官犹佐子男”等句是也。或鄙其不韵,如杜子美“枸杞因吾有,鸡栖奈汝何”,又“饮子频通汗,怀君想报珠”。杜牧之“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悬”,亦用此律也。 尝与公论对偶,如“刚肠欺竹叶,衰鬓怯菱花”,以镜名对酒名,虽为亲切,至如杜子美云:“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直以菊花对竹叶,便萧散不为绳墨所窘。公曰:“枸杞因吾有,鸡栖奈汝何?”盖借枸杞以对鸡栖。“冬温蚊蚋在,人远凫鸭乱。”人远如凫鸭然,又直以字对而不对意,此皆例子,不可不知。 律诗有一对通用一事者:“更寻嘉树传,莫忘角弓诗。”乃《左传》 韩宣子聘鲁,尝赋“角弓”及誉嘉树,鲁人请封殖此树, 以无忘角弓。 律诗有扇对格。第一与第三句对,第二与第四句对。如少陵《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诗云:“得罪台州去,时危弃硕儒;移官蓬阁后,谷贵殁潜夫。”东坡《和郁孤台诗》云:“解后陪车马,寻芳谢眺洲; 凄凉望乡国,得句仲宣楼。”又唐人绝句亦用此格,如“去年花下留连饮,暖日夭桃莺乱啼; 今日江边容易别,淡烟衰革马频嘶”之类是也。 杜牧之云:“杜若芳州翠,严光钓濑喧”,此以“杜”与“严”为人姓相对也。又有“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悬”,此乃以“朱云”对“白日”。皆为假对,虽以人姓名偶物,不为偏枯,反为工也。、 律诗对偶最难,如贾浪仙“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至有“两句三年得”之句。许用晦“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皆有感而后得者也。戴石屏“夕阳山外山”,对“春水渡傍渡”亦然。 谢氏,俳之始也; 陈及初唐,俳之盛也; 盛唐,俳之极也。六朝不尽俳,乃不自然,盛唐俳殊自然,未可以时代优劣也。 作诗最忌合掌,近体尤忌,而齐梁人往往犯之,如以“朝”对“曙”,将“远”属“遥”之类。初唐诸子,尚袭此风,推原厉阶,实由康乐。沈、宋二君,始加洗削,至于盛唐尽矣。 假对: 如沈云卿“牙绯”对“齿录”,杜子美“怀君”对“饮子”,“侍中貂”对“大司马”,杜牧之“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悬”之类。 当句对: 杜“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李嘉祐“孤云独鸟川光暮,万里千山海气秋”,皆当句对也。 流水对: 严羽卿以刘昚虚“沧浪千万里,日夜一孤舟”为十字格,刘长卿“江客不堪频北望,寒鸿何事又南飞”为十四字格。谓两句只一意也,盖流水对耳。 蹉对: 沈存中以 《九歌》 之“蕙淆蒸”、“奠桂洒”为蹉对之祖。唐人七言起结对者,多用此法。其中联如刘长卿“离心日远如流水,回首川长共落晖”,亦蹉对类。 扇对: 又谓之隔句对。五言律如李白“白鹭州前月,天明送客回; 青龙山后日,早出海云来。”七言律如郑谷“昔年共照松溪隐,松折碑荒僧已无; 今日还思锦城事,雪消花谢梦何如”是也。排律中尤多有之。 续句对: 律诗如老杜“待尔鸣乌鹊,抛书示鹡鸰,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经”; 排律如老杜“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之类。一顺续,一倒续。又如赠张山人:“草书应甚苦,诗兴不无神。曹植休前辈,张芝更后身。数篇吟可老,一字买堪贫。”续至三联。白乐天以为诗有连环文藻,隔句相解者,起于鲍照之“扰扰游宦子,营营市井人,怀金近从利,负剑远慈亲。”其来有自云。 凡诗对,下句不妨胜上句,古人所云:“吟咏滋味,流於下句”是也。 对偶有极巧者,亦是偶然凑手,如“金吾”“玉漏”、“寻常”“七十”之类,初不以此碍于理趣,求巧则适足取笑而已。贾岛诗:“高人烧药罢,下马此林间。”以“下马”对“高人”,噫,是何言与! 作诗对仗须精整,不定以青对白,以冬对夏,以北对南为也,要审死活,虚实、平侧。借如“登山临水”、“高山流水”,“登”、“临”为活,“高”、“流”为死,不得易位相对仗也,或有假借作变对耳。又如“高山流水”、“吴山越水”,“高”、“流”为虚,“吴”、“越”为实,亦不得易位为对仗也,或假借斯有之。又如“山水”,二字平,可对“云霞”。若“江水”,乃说江中之水,二字侧,不可对“云霞”,但可以“山云”对之。即以一物对二物,亦无不可,总须论字面平侧。如以“鹦鹉”对“龙蛇”,或对“鹓鸾”,以一对二之类; 若以“鹦鹉”对“神龙”、“彩鸾”,便是以平对侧,非其法也。以二对一亦然。如“枫柳”可对“梧桐”,“春柳”便不可与“梧桐”对耳。有自对者,必简“伐鼓撞钟惊海上,新妆袨服照江东”,摩诘“赭圻将赤岸,击汰复扬舲”,又云“门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子美“桃花细逐扬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又有借对者,如“高凤”对“聚萤”、“世家”对“道德”、“鸟道”对“渔翁”。“高凤”本人,乃借“凤”对“萤”耳。“世家”义本侧,乃借其字面作平对“道德”耳。“渔”借作“鱼”对“鸟”。如此古人间有,亦只是游戏法,不为经理。古最忌合掌对,如“朝”对“晓”、“听”对“闻”之类。古人亦多有之,虽时有拙致,似不足效。 律诗所谓偷春格者,首联对,次联不对也。扇对格者,首句与第三句为对,次句与第四句为对也。 太白之“如何青草里,也有白头翁”,用虚字,流水对易见; 子美之“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不用虚字,流水对难见。 诗有名为佳联而上下句工力不能均敌者,如夏子乔“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陈传道“一鸠鸣午寂,双燕话春愁”,唐子西“片云明外暗,斜日雨边晴”,皆下句胜上句,李涛“扫地树留影,拂床琴有声”,则上句胜下句,以此知工力悉配之难。(黄白山评: 凡两句不能并工者,必是先得一好句,徐琢一句对上。上句妙于下句者,必下句为韵所缚也。下句妙于上句者,下句先成,以上句凑之也。如老杜“接宴身兼杖”何等工妙,下句“听歌泪满衣”,则庸甚。然此韵中除“衣”字别无可对。“百年地僻柴门迥,五月江深草阁寒”,上句费力,下句天成。题下注云“得寒字”。五月中“寒”字颇难入诗,想杜公先为此字运思,偶成七字,然后凑成一篇,其上句之不称宜也。”) 中晚人好以虚对实,如元微之“花枝满院空啼鸟,尘榻无人忆卧龙”,李义山“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皆援他事对目前之景。然持戟徘徊,凭肩私语,皆明皇实事,不为全虚,虽借用牵牛,可谓巧心浚发。(黄白山评: 此法实滥觞于少陵,如“骥子”对“莺歌”,“如马”对“饮猿”,“如意舞”对“白头吟”之类。) 骆宾王好用数目作对,人呼为“算博士”。杜牧之《华清宫》诗:“一千年际会,八百里农桑”; 《洛中送人东游》诗:“四百年炎汉,三十代宗周”、“二三里遗堵,八九所高丘”; 又有“汉宫一百四十五”、“南朝四百八十寺”、“三十六宫秋夜深”、“二十四桥明月夜”、“故乡七十五长亭”诸句,殆踵义乌而起者欤?(王右丞诗“墨点三千界丹飞,六一泥分贴寺观”,乃见精工。) 五言隔句多于七言,惟郑都官有云:“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已无; 今日还思锦城事,雪消花谢梦何如!”白乐天《快活》一首,韩致尧 《寒食有怀》一首,亦用此体。此类虽非至诣,然亦不可不知也。 对仗固须工整,而亦有一联中本句自为对偶者。五言如王摩诘“赭圻将赤岸,击汰复扬舲”,七言如杜必简“伐鼓撞钟惊海上,新妆袨服照江东”,杜子美“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之类,方板中求活时或用之。 长排隔句对者多,杜有隔两句者尤趣,局易板,联宜变也。又有起对而承接转不对者,更活,然只有杜,杜亦惟末年有之,总是工夫熟而后可。 为人要事事妥当,作字要笔笔安顿,诗文要通体稳称,乃为老到。止就诗论,宁使下句衬上句,不可使上句胜下句。然上下句悉敌,才是天然工到。如“归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风卷蓬根屯戊已,月移松影守庚申”、“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阵图东聚夔江石,边柝西县雪岭松”之类,则又不可力争者也。 《芥隐笔记》: 乐天诗:“去岁暮春上已,共泛洛水中流。今岁暮春上已,独立香山下头。”子瞻用之为海外《上元》诗。愚谓此格不专出乐天,唐人中极多,如“去年花里留连饮,暖日夭桃莺乱啼; 今日江边容易别,淡烟衰草马频嘶”,又“昔年洛阳社,贫贱相提携; 今日长安道,对面隔云泥”……严沧浪所谓“扇对”是也。 《白氏金针》有四句作一对者,凡诗四句,以第一句对第三句,第二句对第四句,谓之扇对。然不自白香山始也。小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四句,已肇其端。曹子建云:“昔我初迁,朱华未希。今我旋过,素雪云飞”; 《古塘上曲》有云:“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桑麻贱,弃捐营与蒯”; 左太冲《咏史》 云:“吾希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吾慕鲁仲连,谈笑却秦军”; 乔知之《定情篇》:“故岁雕梁燕,双去今来只。今日玉庭梅,朝红暮成碧”; 杜少陵 《奉先咏怀》诗:“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 《哭郑司户苏少监》云:“得罪台州去,时危弃硕儒。移官蓬阁后,谷贵殁潜夫”;李青莲“六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韩昌黎“求观众邱小,必上泰山岑。求观众流细,必泛沧溟深”之类,固早有此格,至香山而最多。《书绅》之“岁计莫如谷,饱则不干人。日计莫如酒,醉则兼忘身”; 《咏雪》之“我知世无行,了无干世意。世知我无堪,亦无责我事”; 《朱陈村》之“生者不远别,嫁娶先近邻。死者不远离,坟墓多绕村”; 《逍遥咏》之“此身何足恋? 万劫烦恼根。此身何足厌?一聚虚空尘”; 《短歌行》之“耳目聋暗后,堂上调丝竹。牙齿缺落时,盘中堆酒肉”; 《狂言示诸侄》之“勿言宅舍小,不过寝一室。何用鞍马多,不能骑两匹”; 《感时》之“贫贱非不恶,道在何足避? 富贵非不爱,时来当自致”; 《遣兴》之“昔作少学士,图形入集贤。今为老居士,写貌入香山”: 如此之类,不一而足。 古人诗赋多有用字音借对之法。张子容 《逢孟浩然》诗:“樽开拍叶酒,灯发九枝花”,借“柏”字作“百”字也。张乔《月中桂》 诗:“根非生下土,叶不坠秋风”,借“下”字作“夏”字也。刘宾客:“清秋方落帽,子夏正离群”,不独“夏”对“秋”,而“子”亦借作“紫”, 对“清”字也。 梁揆《𫜸鹗离风尘》诗:“高腾霄凤渚,下睨寒鸿宾”,借“渚”字作“主”字也。杜甫《哭李常侍》诗:“次第寻书扎,呼儿捡赠诗”,借“第”字作“弟”,对“儿”字也。刘禹锡“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借“鸿”字作“红”字也。 律诗以对仗工稳为正格。有前二联不相属对者; 有起联对而次联用流水句者,谓之换柱对;有以第三句对首句,第四句对次句者,谓之开门对。为类颇多,姑略举之。有全首俱对者,老杜多此体; 有全首俱不对者,太白多此体,皆属变格,或间出而用之。“玉窗朝日映,罗帐春风吹。拭泪攀杨柳,长条踠地垂 (沈佺期);“言从石菌阁,新下穆陵关。独向池阳去,白云留故山” (王维);“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杜甫);“遗荣期入道,辞老竟抽簪。岂不惜贤达? 其如高尚心”(唐玄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常建): 此换柱对格也。”昔年秋露下,羁旅逐东征。今岁春光勤,崎岖别上京”(韩愈);“几思闻静话,夜雨对禅床。未得重相见,秋灯照影堂”(郑谷);“昨夜越溪难,含悲赴上兰。今朝踰岭易,抱笑入长安”(失名): 此开门对格也。有两句中字法参差相对者,谓之犄角对。如:“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杜甫);“众水”与 “一门”对,“涪万”与“瞿塘”对。“舳舻争利涉,来往任风潮”(孟浩然),“舳舻”与“风潮”对,“利涉”与“来往”对是也。有本句中自相对偶者,谓之四柱对。如“赭坼将赤岸,击汰复扬舲” (王维),“四年三月半,新笋晚花时”(元稹),“远山芳草外,流水落花中”(司空曙)是也。有双声对者,如“留连千里宾,独待一年春”,此头双声也;“我出崎岖岭, 君行礉𥔿山”, 此腹双声也;“野外风萧索,云里月朦胧”,此尾双声也。又有叠韵对者,如“徘徊四顾望,怅怏独心愁”、“平明披黼帐,窈窕步花庭”,此头叠韵也;“疏云雨滴沥,薄雾树朦胧”、“磴危攀薜荔,石滑践莓苔”,此尾叠韵也。有借字音相对者,谓之假对。如“枸杞因吾有,鸡栖奈尔何”(杜甫),“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孟浩然),一借“枸”作“狗”,一借“杨”作“羊”。“根非生下土,叶不堕秋风”、“五峰高不下,万木几经秋”,俱借“下”作“夏”。“因游樵子径,得到葛洪家”,“卷帘黄叶落,锁印子规啼”、“残春红药在,终日子规啼”,以“红”,、“黄”对“子”,皆假色也。“白首为迁客,青山绕万重”、“闲听一夜雨,更对柏岩僧”,以“迁”对“万”,以“柏”对“一”,皆假数也。有次联不对,至第三联方对者,谓蜂腰对,言已断而复续也。如贾岛诗“下第惟空囊,如何在帝乡? 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 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 孤棹负三湘”是也。有对而不对,不对而对者,如李颀“春风霸水上,饮马杏花时”,虽不对而声势自相应。若杜甫“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则上句“思归”是联字,下句“腐儒”是联字,合读若对,字实不对,亦不可不知其疵也。 对句宜工,亦不宜太切,如清风,明月,绿水,青山,黄莺、紫燕、桃红、柳绿,便是蒙馆对法。 对法不可合掌,如一动必一静,一高必一下,一纵必一横, 一多必一少, 此类可以递推。 如耿𣲗“冒寒人语少, 乘月烛来稀”,“稀”、“少”合掌。李宗嗣“普天皆灭焰,匝地尽藏烟”,“皆”,“尽”合掌。贾岛“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流”、“走”合掌。曹松“汲水疑山动,扬帆觉岸行”,“行”、“动”合掌。顾在熔“犬为孤村吠,猿因冷木号”,“号”、“吠”并声。崔颢“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川”、“河”并水: 此皆诗之病也。 刘梦得诗云:“午桥群吏散,亥市老人迎。”张祜诗云:“野桥经亥市,山路过申州。”陆诗云:“闲教辨药僮名甲,静识窥巢鹤姓丁。”皮诗云:“共守庚申夜,同看乙巳占。”李洞诗云:“一谷剺开午,孤峰耸起丁”。开后人以干支相对法门。 有扇对句者,……七言如唐人绝句云:“昔时花下留连饮,暖日夭桃莺乱啼。今日江边容易别,淡烟荒草马频嘶”是也。有自对句,严维诗“木奴花映桐庐县,青雀舟随白鹭涛。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是也。有流水句者,五言如“莫将和氏泪,滴着老莱衣”,七言如“忽闻画阁秦筝起,知是邻家赵女弹”是也。有回环句者,五言如“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七言如“銮舆迥出千门柳,阁道回看上苑花”是也。有倒装句者,“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本意是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而倒其字句,四字一顿,见粒是鹦鹉所啄,枝是凤凰所栖,则意自醒豁,句自生新矣。有交股句者,曹植《赠白马王彪》五言古一联云:“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万里”对“四海”,“比邻”对“丈夫”是也。有折腰句,五言如“野店寒无客,风巢动有禽”、“似梅花落地,如柳絮因风”,七言如“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是也。有歇后句者,“当初只为将勤补,到底翻为弄巧成”,歇后一“拙”字是也。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有无”对“天地”,以虚对实也;“我寻高士传,君与古人齐”,“齐”字对“传”字,以虚对实也;“酒中堪累月,身外即浮云”,“累”字对“浮”字,以动对静也;“山当睥睨常多雨”,睥睨,城上女墙,以睥睨人者,亦是虚字作实字用。 扇对即隔句'对,始于“昔我往矣”四句。五言六朝人都有之,七言乐天,致光有之,大都用于起句。在腹联者,邱迟《酬柳仆射》 一首,唐以后祖之。少陵《桥陵诗》 中间云“永与奥区固,川原纷眇冥”四句,坡公亦有“我坐华堂上,不改麋鹿姿”四句。唐人绝句亦用此格。 借对以无痕为工。少陵用“何水部”对“晋山简”,又“次第寻书札,呼儿检赠诗”,皆偶然相值耳。立意下句,初不在此。晚唐人乃谓假对胜的对。 律诗不但字面要对,即用意亦当有偶。一联之中,务使以虚对实,以巧对拙。如“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上句“遥怜”实情也,下句“未解”忆说也。如“乱后谁归得”,拙也;“他乡胜故乡”,巧矣。 唐人诗大抵以虚对实,以无对有,最为传神。宋人诗知此者少,琢句有如刻鹄,故读之令人生厌。 蹉对、亦称跌对。盖移句中字以协平仄而交股为对也。李商隐诗“裙拖六辐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六幅对一段,巫山对湘江、交股用之,而平仄协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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