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 ·杂诗二首 ·其二

远送新行客，岁暮乃来归。入门望爱子，妻妾向人悲。闻子不可见，日已潜光辉。“孤坟在西北，常念君来迟。”褰裳上墟丘，但见蒿与薇。白骨归黄泉，肌体乘尘飞。生时不识父，死后知我谁？孤魂游穷暮，飘飖安所依？人生图嗣息，尔死我念追，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

孔融的杂诗一共两首，此诗是第二首。这是一首悼念幼子夭折的诗。诗中抒发了诗人悲痛欲绝之情。

“远送新行客，岁暮乃来归”，开篇两句点出诗人远行归来，领起对幼子的想象之情。做父亲的，远行在外，没有不挂念自己的亲生骨肉的，这是人之常情。当然孔融也不例外。诗人远行归来，急匆匆地要见到自己的爱子，然而，爱子如何呢？“入门望爱子，妻妾向人悲。闻子不可见，日已潜光辉。”这时，诗人用“妻妾向人悲”，“日已潜光辉”暗喻自己的爱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诗人没有直叙其失子之痛，而是用“妻妾向人悲”来反衬，“随借妻妾之悲，为己先作一引。”本来，诗人远行归来，一心想见到爱子，但是，儿子却没有了，他这种失子之痛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诗人以妻妾之痛衬己之痛，更显得深沉、悲凉。

“孤坟在西北，常念君来迟”二句，是家人对诗人说的话。语中既告诉他爱子坟地之所在，又含有责怪之意； 你回来得确实太迟了，孩子的 “孤坟”已在“西北”了。这里，“指其孤坟，而诉其常念，正为下半伤悼发端。”(张玉穀《古诗赏析》卷六)诗人见不到爱子，只好 “褰裳上墟丘”，褰裳，指提起衣服的下摆。墟丘，是指孤坟。“但见蒿与薇，白骨归黄泉，肌体乘尘飞”三句，是说孤坟周围长满了蒿草和野薇，白骨埋入地下，肌体已化成了灰尘。这里，一是言其孤坟之荒凉； 二是言其之来迟。

“生时不识父，死后知我谁？孤魂游穷暮，飘飖安所依？”此四句极言诗人失掉爱子之痛。前二句是说，由于诗人“岁暮乃来归”，“常念君来迟”，所以，使自己的儿子“生时不识父”，那么，儿子死后，又怎能“知我”是谁呢？这种切肤之痛溢于言表。后二句是伤其魂魄之无所依，暗喻对爱子的无限思念。以上二层，“俱就子边说”，写诗人失子之痛。

“人生图嗣息，尔死我念追，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四句，是写伤子后的自伤。正如清人张玉穀所云： “ ‘人生’ 四句，方就己边，正写丧子悲。”人都是希望有子继承的，儿子夭折，自然是最悲痛的。诗人痛定思痛，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水沾湿了衣裳。其悲痛心情，可想而知。“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希，同“稀”，稀少。人生在世，生命是极有限的，因而诗人产生了恨人生的日子太稀少了的情感。这收结二句极简练有力，正如张玉穀所说： “末二略有开势，仍复兜回，伤子自伤，无不包括，收得曲折简劲。”

这是一首抒情诗。诗中文辞凄惋，写悼子之情，哀痛欲绝，悲惋动人，不失为抒情诗中较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