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 ·杂诗二首 ·其一

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呂望老匹夫，苟为因世故。管仲小囚臣，独能建功祚。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幸托不肖躯，且当猛虎步。安能苦一身，与世同举措？由不慎小节，庸夫笑我度。呂望尚不希，夷齐何足慕？

这是一首抒写远大抱负的诗，表现了作者要建功立业的思想和情怀。诗的开篇从世道炎凉写起。“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这两句对比鲜明。岩岩，高峻的样子。钟山，在北海，是极寒冷之地。赫赫，炎热的样子。炎天，指南方极热之地。这二句诗人是用来比喻世道的炎凉。正如闻人倓《古诗笺》所云：“钟山为无日之地，则极寒；炎天当炎风之野，则极热，喻世道炎凉之相绝也。”由于世道炎凉如此，自然也就引出下两句：“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高明，是指权势显赫之人。远景，即余光。寒素，指清寒低贱之人。权位显赫，直侵云汉，而余光直逼寒微。闻人倓《古诗笺》则认为这里“皆指曹氏言也。”“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二句，是说贤士操守不可移。昂昂，志行高洁的样子。从以上这六句，我们可以看到，诗人所看重的是操守。他认为人固然有高贵、贫贱、穷达的不同，但贤士所看重的唯有操守。这里也明显地看出，诗人是在以 “贤人” 自比。

接着，以历史上的吕望、管仲等贤人的机遇，来说明自己未遇明主。“吕望老匹夫，苟为因世故。”吕望，即太公望，姜姓，吕氏，名尚，号太公，周文王师。据 《韩诗外传》载： “吕望行年五十，卖食棘津；年七十，屠于朝歌；九十岁遇周文王，方为王子师。”吕望原来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因为时世的缘故，他才成为一代名人。“管仲小囚臣，独能建功祚。”管仲，春秋时齐国人，名夷吾。他曾辅佐齐桓公，使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小囚臣，指管仲曾经被囚一事。据 《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管仲曾辅佐公子纠，后来公子纠与桓公争位失败，管仲被囚禁，由鲍叔牙推荐，被齐桓公任命为卿，尊号“仲父”。管仲原来只是个囚臣，但由于贤者的荐举，明主的任用，才能建成功业。诗人这里有感于吕望和管仲遇明主，建功业。其意蕴是极明显的，那就是自己未遇贤君明主，因而功业无成。诗人为此而深感不安，慨叹不止：“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时光如水，年岁将暮，功业无成，因而他忧虑不安。“幸托不肖躯，且当猛虎步。安能苦一身，与世同举措？”这四句表达了他的理想，追求的目标。既然有幸托为人世，就该昂首阔步，勇往直前，不应该像世俗小人那样生活。

最后四句进一步表明自己志向远大，非平庸之人所能了解的。夷齐，即伯夷、叔齐，皆为商代贤者。商代灭亡之后，他们不食周粟，而饿死在首阳山。余冠英先生在 《汉魏六朝诗选》中说：“或疑 ‘夷齐’ 当作 ‘夷吾’，似是，夷吾是管仲的表字。”从孔融一生的追求及其思想、道德准则来看，此说并不无道理。从整首诗来看，一个思想高洁、抱负远大、欲积极建功立业的抒情主人公形象跃然纸上。正如陈祚明 《采菽堂古诗选》所云：“放言豪荡，想见文举丰采。其寄志亦略可窥矣。”

此诗在写作上亦很有特色。一是善用比喻。如以 “高明”比喻势位显赫之人； 云门，喻高贵之家； 以远景 “喻余光”; 以 “寒素”喻贫贱之人； 以“猛虎步”来比喻气概雄俊、志向远大等，由于多处用比喻，使诗篇显得形象鲜明、生动。二是多处用典。诗人为了恰切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引用了很多典故，这样，使所表达的思想既很突出，又不失其寓意。从这些典故中，使读者得到丰富的联想。另外，此诗语言也很典雅清丽，从中可见诗人的文学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