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举应对

·刘义庆·

孔文举年十岁，随父到洛。时李元礼有盛名，为司隶校尉。诣门者皆隽才清称及中表亲戚，乃通。文举至门，谓吏曰：“我是李府君亲。”既通，前坐。元礼问曰：“君与仆有何亲？”对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元礼及宾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陈韪后至，人以其语语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韪大踧踖。

〔选自《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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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举应对》是一篇文字十分精彩的小说。年仅十岁的孔文举面对负有盛名的李元礼、陈韪，毫无惧色，从容应答，表现出他的胆识和聪明才智。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价《世说新语》时，说它“记言则玄远冷俊，记行则高简瑰奇”,这对于我们分析和理解《孔文举应对》是很有帮助的。
孔文举即孔融，汉末文学家。有关他幼年诸事的记载，以本篇为最精采。在这篇小说中，作者运用对比和白描的手法，把十岁的孔文举放在一些大人物面前，通过矛盾冲突来刻划他的鲜明性格。
小说开头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十岁的孔文举，一个是任司隶校尉(掌管纠察京师百官)、名声极高的达官贵人李元礼，两人的年龄、身份、地位悬殊极大。在这特定的环境中，孔文举想接近李元礼是非常艰难的，因为能够前往拜见李元礼的除了“隽才(俊才)、清称(有清高的称誉者)”,便是“中表亲戚”(表兄弟姊妹，泛指亲戚),而孔文举却以“我是李府君亲”为理由获得了准许，在这里作者埋下了一个伏笔，即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亲戚。当李元礼提出“君与仆”(自谦称)有何亲时？”孔文举从容回答，他从自己的先君孔子与李元礼的先祖老子(名李耳)之间的关系，谈到两家应该世代友好交往。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从老子与孔子的关系入手，强调孔李两家应该礼尚往来，从而使李元礼非接待他不可，否则就是失礼。文举的回答不仅使在场的人感到惊奇，而且也赢得了李元礼及其宾客的赞赏和敬佩。在这次应对中，文举的聪明才智已十分突出。但问题并未解决，当太中大夫陈韪到来后，文举与他的一番对话，进一步表现了文举的机敏。陈韪不但看不起十岁的文举，而且对人们赞赏文举也颇不以为然，轻蔑地说：“小时了了(聪敏),大未必佳。”文举则毫不让步，用“想君小时，必然了了。”来反唇相讥，使陈韪陷于局促不安的窘地。这位大人物竟然败在一个十岁孩子的手里。文举之言虽然简短，却抓住了要害，推理的逻辑十分严密，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在这里，文举的思维敏捷，胆识过人已经完全展现出来了。
本篇小说的结构严谨，环环紧扣，在一系列的矛盾冲突中，用白描的笔法，将孔文举的形象写得十分生动活泼。难怪人们将此文推为描写名流言行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