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送《朝天续集》归诚斋，时在金陵》

姜夔《送《朝天续集》归诚斋，时在金陵》

翰墨场中老斫轮，真能一笔扫千军。^②

年年花月无闲日，处处山川怕见君。

箭在的中非尔力，风行水上自成文。^③

先生只可三千首，回施江东日暮云。^④

【注释】 ①《朝天续集》：杨万里诗集名。②翰墨句：套用黄庭坚《病起荆江亭记事》：“翰墨场中老伏波。”斫轮：《庄子·天道》：“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疾不徐，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后乃称经验丰富、技艺高超者为斫轮手。③“箭在”一联：《孟子·万章下》：“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周易·涣》：“风行水上，涣。”言诗如箭之中的，非恃强力，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④“先生”一联：欧阳修《赠王介甫》：“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杜甫《春日怀李白》：“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言杨万里之诗可与李白诗相匹配。

【译文】 您是诗坛高手，艺术精湛，功力老到，而且气势不凡，一笔挥出，真有横扫千军之概。您创作繁富，笔不停辍，四季的物象，不时地听候调遣。加上写景状物，描摹入神，如果山川有灵，一定会远远避开，怕被您摄入笔下，勾去精魄。您天才奔放，意到笔随，毫无滞重之感，就像箭在的中，不恃强力；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如果杜甫还健在的话，他一定会赞叹您的清新飘逸，富有太白风韵。

【集评】 元·方回：“此一首合予意，容更详之。”

清·纪昀：“四句粗豪之气太重，五、六意是而句不工。”(并见《瀛奎律髓汇评》卷三十六)

近·陈衍：“第四句即天雨粟、鬼夜哭意。”(《宋诗精华录》卷四)

今·黄珅：“绍熙二年(1191)初夏，姜夔至金陵谒杨万里(诚斋)，作此诗。诗中概括了诚斋的艺术成就、创作风格、表现手法，短短八句，可作一篇诚斋评传读。……此诗出语爽利，绝无远韵，不类它作。”(《宋诗鉴赏辞典》第1184—1185页)

【总案】 方回是江西诗派之后劲，其倡“一祖三宗”之说，于抨击时流，振兴江西诗派，颇具深心。对于姜夔的诗，他并不喜欢，其《桐江集》卷七《诗人玉屑考》云：“姜白石评诗虽辨，所自为诗不甚佳。”所以，洋洋大观的《瀛奎律髓》，只选了这一首，因为它“合予意”。个中原因，他虽然说“容更详之”，但终于未作解释。今以意逆志，忖度其心，或许因为这首诗颇有江西风调之故。五十六个字，不仅大量用典，几乎经、史、子集都用到了，而且善用虚字斡旋，出语爽利。姜夔早年曾“三薰三沐，师黄太史氏”，(《诗集自叙》)后倡韵味深秀、深远清和之境，然习气终未尽除，方回于江湖派中发现此调，自然大喜过望了。然南宋学江西者，往往流于粗，纪昀所论，亦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