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的眸子

〔意大利〕 但丁

从我女郎的一对眸子里，闪起

如此柔美的光辉，它射向哪儿，

哪儿就看到无法描绘的东西，

因为它们既高贵，又新异。

光辉雨点似地泻到我心里，

惶恐得使我浑身打寒战，

我说，我在此不愿回去，永远，

可以后失去一切考验的机会。

我又回到被征服的地方，

给受惊的眸子以新的安慰，

它们以前曾感受这种威力。

我到时，唉！ 眸子已紧闭，

引我去彼处的欲念也已消亡，

爱神早把我的命运看在眼里！

(钱鸿嘉 译)

《女郎的眸子》选自《诗集》，完成于贝亚特丽契去世以后。

在13世纪的意大利，流行着“卡瓦尔康提的爱情观”。卡瓦尔康提是“温柔的新体”诗的创始人之一，他认为爱情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偶然”，它是一种朦胧的东西，是敏感的灵魂上的一个斑点。它由眼睛所接受的外物所造成，并且为爱人诞生时天体的会合情况所影响。但丁早期深受“卡瓦尔康提爱情”的影响，在《女郎的眸子》这首诗中，他用这种理论来理解他和贝亚特丽契之间的爱情关系。

但丁9岁时遇见贝亚特丽契，九年后他们才相遇，而贝亚特丽契的去世时间又是叙历亚旧历的九月。这一切之所以跟“九”有联系，在但丁看来，是因为贝亚特丽契来自九重天外的天国，而且“九”是“三”的三倍数，“三”是“九”的因数，而“三”代表着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九”数一直跟随着贝亚特丽契，即说明她是一个以“三位一体”为根的奇迹。因此，但丁爱贝亚特丽契常常把她当作天使、女神来敬仰、爱慕。

这首诗的前四行，回忆当年贝亚特丽契光彩夺目、美貌绝伦的形象。她的眸子就像一道光芒、圣灵头顶的光环，射向哪儿，哪儿就充满光辉，美妙无比；是尘世难以感受到的一种荣光。诗的中间四行，写这种光芒也照射到诗人的身上，使他感到一种极度的兴奋而引起的惶恐。因此他希望永远沐浴在这种圣洁的光环下，不再离去。但由于我们前面说到的误会，诗人失去了贝亚特丽契的信任与好感，没想到这却成了诗人终身的遗憾。这里诗的情绪也从温柔的怀旧转到痛苦的追悔。

诗的最后写道，当诗人重新回到他曾被女郎征服的地方时，女郎的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诗人再也看不到女郎的眸子闪烁出的光芒。诗人万念俱灰，再也不想到任何地方，只愿守在爱人长眠的地方，只有爱神知道他的心，知道他这一生将生活在痛苦的深渊里。

这首诗叙述的时间性很强，描述了诗人过去、现在、将来六种心情的变化。过去，贝亚特丽契天使般的目光，使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与物都圣洁化，也使诗人神魂超拔；现在，美人仙逝，诗人再也得不到那种目光给他带来的温暖和慰藉，永远失去向她解释的机会，留下终身的痛苦与悔恨；将来，必定是黯然无光的。全诗表现了诗人对贝亚特丽契的无限怀念，以及抚今追昔，人去楼空无限凄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