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戏图》

张问陶

纱帽无光袍笏冷^①，鬼中画出官人影^②。

宝幢三五遥相望^③，坐看鬼戏神扬扬^④。

大鬼如猿小鬼鼠^⑤，索登场争跳舞^⑥。

满纸呦呦笑语声^⑦，死人大乐忘其苦。

股长脚硬行蹒跚，千头簇簇如星攒。

骷髅背上青钱重，魑魅肠中白酒寒^⑧。

罗生画鬼眼如炬，我喜拈毫作鬼语。

一时醉墨何清狂^⑨，卷图好赠遮须王^⑩。

【注释】

①纱帽：官帽。袍笏(hu)：官袍和上朝用的笏板。②官人：做官的人。③宝幢：古代作仪仗时用的以羽毛为饰的旗帜。④扬扬：即洋洋，得意的样子。⑤猿(yuan)：猿猴。⑥(ru)索：鬼魅声。《说文解字》：“鬼鬽(魅)声，不止。” ⑦呦呦(you)：悲哭声。⑧魑魅(chi mei)：传说山中的鬼怪。⑨清狂：放荡不羁。⑩遮须王：佛教诸神之一。

【评说】

本诗选自张向陶《船山诗草》卷一○《京朝集》。

张问陶(1764—1814)，清代诗人，书画家，字仲冶，号船山，四川遂宁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由检讨出为莱州知府。引疾后侨寓吴门(今江苏苏州)。书近米芾，写生近徐渭。著有《船山诗草》。

画家罗聘曾多次画《鬼趣图》，借以讽世，当时诗人袁枚、姚鼐、钱大昕、翁方纲、蒋士铨等都极为赏识，纷纷题诗，张问陶这首《墨戏图》是其中较好的一首。咏鬼戏，言人事，通过对《墨戏图》(即《鬼趣图》)的题咏，写出了官场的丑恶黑暗。诗人是很大胆的，起笔总领，就说道：“纱帽无光袍笏冷，鬼中画出官人影。”，这就等于点出《鬼趣图》所绘场面是官场中的投影。接下去的十句，作者便以一个冷眼旁观者的眼光来审视这些鬼魅，一一写出他们各自洋洋得意的丑态。看那些大鬼小鬼，或如猿猴，或如贼鼠，索不息地纷纷登台亮相，他们不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且还争先恐后，大唱大舞，个个神采飞扬。只看得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满纸呦呦笑语，是笑不是哭，直令人毛骨悚然，其人数之多也令人咋舌，千头聚集攒动，仿佛是夜空中闪动的星星。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货色呢？“骷髅背上青钱重，魑魅肠中白酒寒”，一语点破他们的本质，他们都是贪财好酒之徒，这其中更多的是蕴含诗人对现实官场的揭露和抨击。最后四句紧扣画面，赞赏罗生(即罗聘)画鬼确实有眼力，识见超群，而自己更是以“鬼语”作题，表现出清狂不羁的气概。无论是罗聘的鬼图，还是张问陶的鬼语，他们的主旨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暗讽人世，表现出一种强烈的现实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