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妄故庸　王世贞　归有光》

王弇州踵二李之后，主盟文坛，声华烜赫，奔走四海……(归有光)尝为人文序，诋排俗学，以为苟得一二妄庸人为之巨子。弇州闻之曰：“妄诚有之，庸则未敢闻命。”熙甫曰：“唯妄故庸，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弇州晚岁赞熙甫画像曰：“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自伤。”　○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中

[述要]　王世贞(号弇州山人)在李梦阳和李攀龙之后主盟文坛，声誉显赫，四海流传。归有光(字熙甫)对此不以为然，在为人作的序文中，力排世俗的风气，认为俗人往往把一二个狂妄平庸的人拥为文坛巨人。王知后就对归说：“我确实有点狂妄，但无论如何说不上是平庸啊。”归回答说：“正因为狂妄，所以才平庸，没有狂妄而不平庸的人。”王到了晚年，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及归，在归的画像上题了“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自伤”的赞语。

[按语]　钱钟书《谈艺录》(增订本)云：“王世贞晚年《读书后》卷四《书归熙甫文集后》自记与震川抵牾事颠末，又曰： 观其遗集，故是近代名手。所不足者，起伏与结构。”又《书洹词》云：“读归熙甫时义，厌其不可了，若千尺线！”桐城末派颂说归、方，误以弇州老去之公心，为才屈之降款，加之钱牧斋记事失实，资其传说，故略订正于此。“补订”又云：“牧斋……易‘久而始伤’为‘久而自伤’，……则未检《弇州续稿》而为牧斋刀笔伎俩所欺。……一字之差，词气迥异。‘始伤’者，方知震川之不易得，九原不作，赏音恨晚也。‘自伤’者，深悔己之迷途狂走，闻道已迟，嗟怅何及也。二者毫厘千里。曰‘岂易趋’者，已见己与震川，同以《史》、《汉》为究竟归宿，特取径直而不迂，未尝假道于韩、欧耳。”辨析之良是。

[事主档案]　归有光(1507—1571)　明散文家。字熙甫。昆山(今属江苏)人。人称震川先生。嘉靖进士，官南京太仆寺丞。认为“文章至于宋元诸名家，其力足以追数千载之上而与之颉颃”。与王慎中、唐顺之、茅坤等被称为“唐宋派”。所作散文，朴素简洁，善于叙事，甚受当时人推重。有《震川先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