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蟹诗》 - 《红楼梦》

《红楼梦》

桂霭桐阴坐举觞， 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 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 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 月浦空余禾黍香。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中写到宝玉等人大吃了一回螃蟹，余兴未尽，作起咏蟹诗来。这首咏蟹诗是薛宝钗作的，被宝玉、黛玉他们称之为“食螃蟹绝唱”。

首联指出桂花飘香的季节是食螃蟹的最佳季节。在桂花香中，于梧桐阴下，大家齐坐着举起酒杯，有螃蟹作肴，怎得不乐？螃蟹味鲜肉嫩，都城之内哪个人不流着口水想吃它呢？——到了重阳节，就能一饱口福了！重阳来时，不正是螃蟹完蛋之日吗？谁都盼着这一天啊！螃蟹壳如铠甲，钳似长戈，面目可憎。很明显，诗是以螃蟹来隐喻恶势力的，流露着对横行霸道者的痛恨之情。

颔联描写螃蟹表里的可恶。看它的爬行，乱七八糟，不成路线，看它的肚子，黄颜黑色，不堪入目。这里，所寄托的寓意是一目了然的。说螃蟹的“眼前道路无经纬”，实际上就是说作恶的坏人横行无忌，而说螃蟹“皮里春秋空黑黄”，骨子里是指这些坏人满肚子的阴谋诡计。“皮里春秋”，典出《晋书·褚裒传》：“裒少有简贵之风……谯国桓彝见而目之曰：‘季野(褚裒字)有皮里春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所褒贬也。”亦作“皮里阳秋”，因晋简文帝母名春，晋人避讳，故以“阳”代“春”。玩弄心计的作恶者，尽管包藏着祸心，人们还是可以察形见其五脏六腑的，故而一个“空”字，嘲笑了这些人徒劳一场的可鄙可悲。

颈联厉言螃蟹毒气太甚，需作提防。螃蟹味美可食，但要用酒祛腥，这尚嫌不够，还得再加上些黄菊，并要以姜防冷，否则食之会引起腹泻。这分明在象征恶人是彻内彻外的坏，如果稍有疏忽，人们便大上其当。

尾联直道螃蟹落釜的大快人心。如今螃蟹入锅毙命，任它有多大的本领亦无法施展了。螃蟹再也不能在月光下的水滨披坚舞钳，只剩下稻谷飘散的芳香。如此结尾，意旨昭然，是暗示作恶之徒到最后终无好的下场。

全诗锋芒闪闪，风趣辛辣。当然，螃蟹本身并无恶德，诗是以其凶形恶相来联比世上的恶人，借题发挥，骂得叫人解恨，值得品读，所以难怪宝玉看完了宝钗作的这首诗后说：“写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