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曲(阿拉贡公主凯瑟琳之歌) [西班牙]贡戈拉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昨天，晨光赠我摇篮，

而夜晚赠我一口棺，

让我闷死在黑暗中，

亏得月亮借我一缕光明。

而你们，艳丽的花儿，

也注定和我同样的命。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我生涯短促如流水，

康乃馨是我的甜蜜安慰，

因为我仅拥有一天，

而她也只有两天时间，

我披紫袍，她穿嫣红，

花国王后同样短命。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花中的美人是素馨，

但要数她最薄命，

要问她命数有多长？

恰够沐浴一夜星光。

假如琥珀能开花吐芳，

它选的形象准是素馨。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百花中要数桂竹香粗，

香味俗，颜色也俗，

却活得比别的花久，

整个五月归她享有。

我宁肯令人惊艳而死，

不愿做桂竹香而生。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太阳赐给群芳寿数

本没有公平的尺度，

他把最长寿的优惠

给了高耸的向日葵：

岂不见葵花的花瓣

全都转着谄媚的眼？

　花儿们，以我为鉴！

　要记住美色不过夜：

　昨天我还令人惊艳，

　今天不如枯影残叶。

(飞白译)

【赏析】

回旋曲作为一种乐曲形式起源于古代欧洲民间的轮舞歌曲，其中联句和叠句交替出现，联句的歌词每次不同，而叠句的歌词则每次相同，法国古老的诗歌形式回旋诗和回旋曲同宗同源。贡戈拉的这首《回旋曲》顾名思义即采用这种回旋曲的形式，诗歌的第一诗节是诗歌的主旨所在，诗句自然流畅，语意双关，它作为诗歌的叠句和联句交叉起来重复出现，叠句4个诗行，联句6个诗行，整首诗歌以4646格式展开，并以叠句起以叠句收，诗人以阿拉贡公主凯瑟琳的口吻反复告诫花儿要记住： 美色不过夜。

阿拉贡公主凯瑟琳原本是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之兄亚瑟的妻子，亚瑟死后，凯瑟琳便经教会批准嫁给了比自己小6岁的亨利八世。这位西班牙的公主从烹饪到女工针织，再到打理国务无一不通，她唯一的错误就是上了年纪，已是明日黄花。喜新厌旧的亨利八世为迎娶凯瑟琳的宫廷侍女安妮·博琳而将凯瑟琳狠心抛弃。凯瑟琳被流放，可她心中却一直爱着亨利八世，在痛苦和心碎中香消玉殒。贡戈拉以这首《回旋曲》为凯瑟琳的不幸遭遇哀婉不平。

诗歌通篇以凯瑟琳的口吻写成，言语通俗，真切感人。开篇，这位昔日的王后即告诫美艳的花儿以己为鉴，韶华易逝，美貌短暂，新生和死亡几乎在一瞬间。接下来诗歌的联句分别以清雅的康乃馨、素馨和粗俗的桂竹、向日葵作对比，康乃馨淡雅别致，素馨是花中美人，她们原应和琥珀一样长存于世，但康乃馨却花期短暂，而素馨只在夜间开花吐蕊，她们很快就凋谢了，成为枯影残叶、零落尘泥，和凯瑟琳一样，令人惊艳只是短暂的刹那。而粗俗的桂竹和谄媚的向日葵呢？她们却享有长寿的优惠，花期长久，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的尺度，人间和花界一般。然而凯瑟琳宁愿寿命短暂也不愿粗俗谄媚，她始终保持着一国之后的高贵品格，却也难逃明日黄花被人遗弃的命运，在无尽的痛苦、黑暗中等待死亡。对于和自己惺惺相惜的美艳花儿，她只有一再告诫： 以我为鉴！这是对花儿的告诫，更是对其他美艳女子的告诫，记住阿拉贡公主凯瑟琳的话： 美色不过夜。

(潘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