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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善财童子与悦意
释义

善财童子与悦意

乃往古昔,於般遮罗国有二王,一在北界,一在南界。其北界王名曰财,城名龙阁,其王以法化世,人民炽盛,丰乐安稳,无诸诈伪贼盗疾疫,牛羊稻蔗,在处充满。其王以法治国,城侧有一大池,乌钵罗花等弥覆其上,复有种种众鸟。池中有一龙子名曰妙生,时往同云以降甘雨,令田丰熟,多足粮贮,皆行布施。其南界王性行险恶凶残,非法治国,常以枷禁打棒百姓,天不降雨,人并惊忙,舍投北界龙阁城中以求活命。其南界王因出城游猎,乃见村舍空闲,神庙破坏,问群臣曰:“村中人物今并何之?”诸臣答曰:“比为饥俭,人皆饥急,投北界王。大王施我无畏,即具说因缘。”王言:“恣汝无畏。”臣等答言:“北界有王,名曰财,以法持国,以法化世,人民炽盛,安稳丰乐,无诸诈伪贼盗疾疫,牛羊稻蔗在处充满。常好布施於诸沙门婆罗门,饮食资具,受用丰足。大王性行残恶,枷禁打棒,百姓惶怖,走投北界龙阁城中,”王曰:“作何方计,令彼却来,聚落居住。群臣答曰:“若大王如彼财王行於慈愍,饶益众生,不久诸人皆悉奔此城邑聚落。”臣复白王:“彼城更有好妙腾事。城侧有池,池中莲花弥覆其上。有好诸鸟,复有龙子,名曰妙生,依时降雨,令得丰熟,为斯彼国人民快乐。”其王复告群臣曰:“作何方计,令彼龙子来此居止?”臣曰:“若有持咒之人,即可来至。”时王即命群臣击鼓宣令:“若有能持明咒,令北界龙阁城中妙生龙子来於我处者,赏金一笼,复大供给。”于时有一咒师名曰咒蛇来诣臣所,白言:“若定与我此金笼者,我能咒唤妙生龙子,来於此处。”时群臣等即与金笼。咒师曰:“待我咒龙至此,然后受之。”是时咒师即往龙阁城中,於池四面观察池内,知龙住处。却来告诸臣曰:“我於第七日,龙子必来。汝等可作祭祀之法。”是时龙子知彼咒蛇咒师来此,至长七日,将诣彼国。作何计免其离父母亲里眷属,欲投何处,得免斯事?去池不远有二猎师居信,一名婆啰迦,二名颇啰迦,以求活计,池边居止,纲捕水陆。其婆啰迦伽不久身死,龙子作念,颇啰迦猎师今见命存,我须投彼。
尔时龙子变为人形,诣猎师所,告曰:“汝知此城,由谁而得如是人民炽盛,丰乐安稳,无诸诈伪盗贼疾疫,牛羊稻蔗在处充满?”猎师答曰:“我知此事,皆由大王心行慈愍,饶益一切,养活百姓。”龙子告曰:“如汝所言,要然由王,更缘别事。”答曰:“更有。为此池中有一龙子,依时降雨,缘此人民炽盛,欢乐丰熟,多饶饮食。”龙子告曰:“若彼龙子被人将去,离父母眷属,汝见彼人,能作何事?”答曰:“我能害之。”龙子告曰:“汝识妙生龙子不?”答曰:“我比不识。”报言:“我是妙生龙子。今为南方般遮罗国师名曰咒蛇,欲来取我将去。今作祭祀结界之法。却後七日。来此之时,钉竭地罗木橛种种色线,绕池四边,作法必将我去。汝可且於一处藏隐,遥见作此搅水之时,即须射箭咒师要处,速来彼令摄咒,不然斫令头落。必须先遣解咒,然後杀之。不尔,我常被咒缚,至死不脱。”时猎师告龙子曰:“若独令汝利益,犹故作之,况令王城人众皆得利益,我何不作?愿无忧虑。”是时龙子即将猎师视其藏隐僻处。猎师至第七日,于彼藏处。其咒蛇师即来作坛,祭祀结界,一依咒印法,四面钉橛,种种色线绕之,即以箭射,速来前进搅池水。尔时猎师拔刀告曰:“我国之内妙生龙子,汝欲将去,若不速解咒法,刀斫汝头,令堕於地。”时咒蛇师於此苦痛恐畏死,即解摄咒,解已,猎师断彼命根,龙子得脱。出池抱彼猎师,白言: “仁者是我父母,为来相救,我今免离父母眷属之苦。仁可相随,向我宫中。”即共相逐入龙子宫,施设种种妙好饮食与上宝珠,复告父母: “此是亲支所投寄者,因此之人,今免受别离苦。”是时龙子父母即令猎师乞愿,赐与无量珍宝。猎师得已,即出池中。去池不远,有一仙人居止,林果茂盛,有杂众鸟,出和雅音。然此仙人乐行慈愍,利益有情。斯之猎师每日三时诣彼仙所,复於一时具说龙子之事,时仙告曰:“汝何用珍宝求乞小愿,然其龙宫龙有不空罗索,何为不取?汝可往彼,求取此索。”猎师闻已,心生贪爱,即往龙宫,乃见此索。便作是念: “我所求者,今此索是。”入龙宫中,又见妙生龙子更共诸龙,相随而行,龙见猎师,心大欢喜,惠赐珍宝。猎师答曰: “我宝自足,须此罗索。”龙曰: “此索无用,我等为惧金翅鸟故,防援自身,须畜此索。”猎师答曰: “汝久远时,时往一须,我之所用,用日是常。若知恩德,当与此索。”龙子便作是念: “此人多垂恩德於我,我今谘启父母,可当与索。”龙子启父母已,即与其索。其猎师得索,心大欢悦,如得大地之物,出池归家。其城大王共妃戏游,久水怀妊,即无男女,以手拓颊。谛自思惟: “我有无量财宝库藏,我今无子,断息种族。诸人如知无子,建立别王。”作思惟时,王诸眷属及沙门婆罗门等,皆怪大王生此愁恼,白言:“思惟何事?” 王具广说。又白王言: “须求天神,当即有子。”其王为求子故,即求林神、园神、四衢道神、受祭祀神、随生神、诸天善神等。愿当有子。佛言: “若由此事而求得者,人人并有千子。要由三事和合,方有其子。何者为三?一父;二母;三贪爱现前,乃当有子。”其王至求子故,时有贤劫菩萨,遂於国大夫人腹内受胎。智慧女人有五种智,云何为五?一知丈夫有欲心等,如上广说。即知得胎,欢喜白王: “我今怀妊在左腋边,必知是男。”大王闻已,甚大欢喜。夫人作念,十月满已。当诞子,彼能建立宗族,我舍寿後,为我随分行施,修诸福业,供养乞者;生在之时,能随我後。妃欲产时,散放游行,寒供煖具,热给凉资,衣服所须,问医方食,六味和可,众宝璎珞,以壮严身,犹如天女,变如诸天游欢喜圆,常以床座辇舆将行。香美之处,闻乐悦声。至妃月满,便诞一子,形貌端严,人所乐见,人相具足。是时诸天击鼓娱乐,父王闻已,甚大惊愕。诸宫白王: “为王有子,天击鼓声。”王即出敕:令城邑清净扫酒,烧诸妙香,悬宝幡盖。令施一切沙门婆罗门及贫穷孤苦。又施放大赦,作诸欢乐,复为太子作生日福。始从一七日,乃至三七。置立名号,群臣共议欲立何名,众人议曰: “王既名财,王子今可立号善财,给八乳母,”如上广说。是时太子日渐长大,如莲在水。不久长成,即令入学,学诸文字、弓射、王法、算计,识别珍宝人象马等工巧术法种种技艺、六十四能,解缚能读,聪明了达。父王为置三时宫殿,谓春、夏、冬。三种园苑各依三际,善财独在宫中阁上,吹笛作乐游戏。是时颇罗迦猎师因猎禽兽至一山上,见彼山下有仙人居住。花果茂盛,有好杂鸟,并有大池,众妙莲花以覆池上,然彼诸鸟池中游戏。猎师游行至其仙所,见皮仙人发爪并长,身被树皮,由其苦行,身体乾枯,在一树下草室之内。猎师见已,合掌礼足: “启白大仙,在此苦行,经几许时?”仙人曰: “我经四十年来,於此苦行。”猎师问曰: “尔许时中,见希有事不?”于时仙人徐徐软语,答言: “贤首,汝见此池不?”答曰: “我见。”大师答曰: “此池名梵阶,众妙莲花,弥覆其上,有诸杂鸟居止其中。此池清冷,水如乳味,以花和之。每月十五日有紧那罗王女名悦意,与五百眷属围绕,将诸香花来此池沐浴。当浴之时,作诸妓乐,池中诸鸟闻此美音,皆悉止息,我闻之时,情甚悦豫。乃至七日,心大欢乐。贤首,我惟见是希异之事。”尔时猎师使自思惟: “我於龙子边得此不空羂索,我因此索,系取悦意。”作是念已,至十五日,隐在树间,手持龙索。其索那罗女来,欲入池洗浴,猎师即掷索,系彼紧那罗女,以系缚之。其女见身被缚,忙惧作声大叫,余同类女东西奔走去。悦意女方便欲走,猎师见彼端正,即手执之。女曰: “汝莫捉我,不堪为夫,我堪与王为妇。”猎师告曰:“若不急捉,恐汝当走。”其女答曰:“我今不走,仁若不信,取我髻中之宝。我因此宝,随意腾空。”猎师告曰: “如何得知髻宝。”答曰:“若宝在人边,我随人後。”猎师手持其宝,系纱而进。于时善财童子因猎而行,猎师遇见,“善财童子面貌端严,人所喜见,其女端正,太子若见,必当脱将。”作是念已,我宁自奉,其猎师往诣童子所,礼足白言: “此之女宝奉上太子,愿见纳之。
尔时善财见彼少女形貌端严,人所乐见。观察其相,有十八种女相妆严,具如余说。善财见已。欲力所逼,心生爱著,如蛾赴火。色境如火,亦如水浪,不可止定。亦如生牛後,亦如金翅鸟,骏不可制。如风飘物,无可能迴。如猴得树,迷乱难止。无始已来,贪欲习性,烦恼境习,欲味乐故。欲之诸境,极秽心故,妄想念故,以此为弓。所思作处,以心为箭,说伽他曰:


“善财见彼面如月,亦如云雾中电光。
心乱犹如象被射,受取悦意速归城。”

尔时善财王子归龙阁城,广赐猎师田宅,即将悦意於宫楼阁共为游喜。其女端严,恣态无量,卫护善财太子,令其爱乐恒不相离。复於後时有二婆罗门,从逝多林来至龙阁城中,一於王边依止五住,请婆罗门尊以为师,多赐资具;一於善财太子所依止而住,太子惠赐资具。是时婆罗门告太子善财言:“若得大王立汝为王,得王位时,於我如何?”时善财告曰:“如我父王立彼为门师,诸婆罗门中尊,我亦如是,立汝为尊。”其大王门师闻已,生大瞋恚,使作思念:“我今作计,不令太子得位,况彼婆罗门得为尊者。”复於後时,别有一国起逆,发兵往伐,却被怨害、如是七度,令军领兵往彼,皆被打退军迥。臣等白王:“贼军增盛,我国有损,须集勇健之人。”时王画师使作是念:“今正是时。”令太子征伐外境,乃令便死。即白王言:“他军强盛,无能敌者。”大王答言:“今我自去。”婆罗门言:“太子少年盛力,令作大将,往彼共敌,必当克获。”王命善财,告言:“汝为大将,可往旷野国中,共怨对敌。”善财白父王曰:“诚如所言。”便入宫见悦意夫人,忘父王教。父王复勅善财:“汝早往彼,与怨抗敌。”善财受勅还入宫中,见悦意已,便忘父王教勅。时王国师还来白王:“善财太子贪欲染著悦意。愿大王令诸兵众,皆来集会,便勅太子於王前发。”时王唤善财:领四兵人,往彼抗敌。”“其善财白父王言:“暂见悦意即去。”王言:“即发。今非是看悦意时。”复白父王:“我辞母去。”王言:“辞去。”善财即往悦意夫人处,取其髻宝,往诣母边,长跪白母曰:“此之髻宝,当好防护,莫与悦意。若大苦恼;逼迫至死,当即与之。”母既受已,绕母三匝,作诸伎乐,即往征伐。去城不远,树下暂居,时薜室罗末拏天王领诸无量眷属,因过其所,遂不能动,心大怪愕:“我亦曾经处处游历,未曾有此。”遂乃遥见善财童子在於树下:“是贤劫菩萨,自受疲劳,往彼闘敌,我须佐助,可往降怨,不令损害。”时薜室罗末拏天即敕第五药叉:“汝可速往旷野城中,为善财降彼怨毕,亦莫令损。”是时药叉奉王敕已,即变四军兵众,人形高大,如多罗树,象高如大山,马大如象,作诸器仗,种种变现,吹击大鼓,令大恐怖,现大威力。至彼怨所,如是示现,其城四面墙壁被药叉威力一时俱到。人民皆怪怕惧,问曰:“从何处来。”天兵答曰:“汝等早开门户,善财即来,往可迎取。若更迟滞,汝等总死,无有残余。”城人答曰:“我等於王不逆,亦不逆於善财,比被王使逼迫闭门。”众人开城,以诸香花,作诸音乐,出迎善财,来入城中,押领平定,置立押官。善财归国,其夜父王梦见鵄鸟取王肠肚,绕城四面,王身入宝室中。其王睡觉,心大怕怖,身毛皆竖。从眠起已,以手拓颊,住於怨思。“我定被夺王位。必当至死。”明旦即集婆罗门等,说斯梦意。其王门师便作是念:“善财决定开战得胜,降得外国,我须恶解。”其婆罗门即白大王:“此是恶梦,决失王位,定当身死。要然於婆罗门咒法中,有方法,可免斯厄。”王又问曰:“有何方法?”告言:“於王园苑之中,当作一池。严饰端正,白土泥之。令其精细。杀诸恶兽,取血满池。置四街道。从一面入,向一面出,已令四上婆罗门解四明者,以舌舐王足下,用紧那罗脂烧香。若作如是禳,王久住位,长命无灾。”是时王曰:“诸事可辨,紧那罗脂云何可得?”婆罗门白王:“然易得者,却道难得。”王复问曰: “云何易得?”婆罗门曰:“大王儿妇名悦意者,是紧那罗女。”王即告言:“莫作是语,我子共彼,以命相连。”答曰:“大王,可未闻书教:


‘舍一为诸眷,为村舍眷属。
舍村取城邑,为身弃大地。
王须自牢护,及以童子身。
後乃能护他,须害彼悦意。’

大王,为爱命故,无所不作。”于时大王闻此语已,即依所说穿池,白土泥饰,杀诸恶兽,取血满池,其善财宫内诸宫人等闻此事已,皆生欢喜,互相谓言:“我并少年,端政容美,善财若至,我当承事。”是时悦意见彼欢乐,怪问宫人:“汝等有何喜乐!”次第问之,有一宫人如上具说。悦意闻已,心大苦恼,愁忧不乐。即往善财母所,啼泣白言。具说如上。母曰:“汝且小止少时,我自寻访,乃知虚实。”
尔时悦意更来白言:“此事是实。”时太子母告曰:“汝今正是去时,我若不与汝宝,当是负心。”即与悦意髻宝及衣裳等。
尔时大王入池浴已,婆罗门以舌舐足至顶,王敕索紧那罗脂。于时悦意身腾虚空,而说颂曰:


“我染触身故,笑乐住於此,
如象得解缚,已脱腾空去。”


尔时大王见彼女人如风而去,心生怕惧,告彼门师婆罗门曰:“所应作者,悦意已走。”其婆罗门白言:“大王已得成就,灾厄已除。”于时悦意在於空中复更思惟:“我今於此受诸苦恼,皆由彼仙。若到仙所,须说此事,我身为汝,遭大苦难。”作是念已,即至仙所。礼已,白仙人曰:“我为大仙向人说故,遂被系缚,为人爱欲迷乱至死。”复白仙人曰:“ 若善财相觅,取我指环而授与之。报知是言,我之住处道路极险,幸当回去,更不须来。若不肯回,愿仙略视道路,於此北界有三黑山,度此山已,更有三山,复更有三山。 度九山已, 有雪山王。山北复有黑山,山下水流复有佉达罗,伊沙陀罗、金刚藏欲色山、鸟俱得迦、伊伐得迦、阿鼻缚那、彼木山那等诸山。过此山已,即入佉那罗山,山下有窟。入此窟中,入已有大石柱,登柱上已,被鹿皮而住。当有一鸟王来拨汝去。得过诸山,从此出已,多有诸色于槎,或作人 形、羊形、羖羊形。复至一窟名宝伽罗,中有水流如粖,其中有大蟒蛇速疾走来,汝须存意,极大超越。其槎中间有恶鸟来,当须射破。复有槎,如两牛相斗,可打角破,使当进路。或复途槎,以铁为人,手持铁马,形貌可畏,亦须打破。然即进路,复有槎,形如药叉相。其药叉铁口,汝若见之,以铁钉钉额。复逢一井,名曰猛转,当须手执於杖过之。若逢头及眼黄色的药叉,当须杖刀之而过。又多度水,里有蛟龙。其水名曰能伽,婆腾伽、多波你、波登祗、指多啰、呜距你驮你河、阿萨你,阿施尾沙、毘陀诺你等河。其能伽河有药叉女常为居住,名曰俱波; 婆腾伽河无人能住; 多波你河多有蛟龙;指多啰河中欲色;呜𠰷你你河紧那罗婢居止; 呵萨你河中紧那罗新妇住;阿施尾沙河中有种种色蛇;毘陀河水甚浊秽恶。若度能伽河时,意存勇健; 若度婆腾伽河,必须超越; 若度多婆那河,闭口而度; 若度指多罗河时,作种歌唱;若度鸟𠰷驮那河,必须正定;若度阿萨那河时,默然勿语;若度阿施尾沙河时,当作禁毒蛇咒已度;若度那陀那河,手持利剑,割藤而度。如是度过此等河已,有五百药叉守当开门,汝须勤勇,必莫畏之,此是紧那罗王城。”说是语已,礼仙之足,腾空而去。
尔时善财童子平定外国怨己,却还那布罗城。是时善财才息定已,即拜父王,对面而坐。父王便已爱念之语安慰善财。善财答曰:“以父王威力,得安稳归,伐彼怨军,悉皆平定。仍将宝子。置立押官,依法输科。”父王告言:“我子有功,所作皆了。”其善财童子辞父王曰:“欲归宫内。”父王告曰:“且住共食。”白父王: “我久不见悦意,今欲往看。”王曰: “今日且住,明当往看。”又白父王: “我要今日须看悦意。”父王默然不对。是时童子即归本宫,乃见宫中无有光彩,不见悦意,东西驰觅。作声唤曰:“悦意悦意,汝今何在?”诸宫共集,欲乱善财,然而身习如被箭射,专向悦意。频更重问: “悦意何在?”其时宫人具说如上。善财童闻已,甚大悉苦。宫人白言: “今此宫中更有胜者,幸除忧恼。”于时善财念知父王作无恩事,即往母边,礼足长跪。白言: “阿孃,我今不见悦意,然而悦意形貌端严,具多福德,今若不见,迷乱烧心,随彼趣方,我当求觅。若无悦意,生大苦恼。”母曰: “当为悦意遭命难苦。我放令去。”问曰: “此事云何?”其母具说,善财知彼父王无恩,复问阿母: “何方而去?”母曰:“悦意今向此山仙人法王住处。”于时善财为离悦意苦恼啼泣,不觉唱言悦意。母又告曰: “我此宫中更有胜彼,何故忧恼?”善财答曰: “阿孃,此之宫人,我不爱乐。”母以善言慰诱,烦恼更加,速起寻访,东西驰走,而作是念: “可於得处更寻问。”即往诣猎师所,问曰: “汝先何处得悦意耶?”猎师答曰:“於彼山中有仙人住,其处有池。悦意每来池中洗浴,我依仙人言教,系捉得来。”时善财却回宫内,又作是念: “今可往仙人所,取其消息。”父王亦闻童子离别悦意,极大愁恼,欲往山中仙人 之所。父王告曰:“善财何为迷乱至此?我今为汝更置最胜宫人。”善财闻已,白言:“我无悦意,不能在宫而住。”尔时大王即出严敕,令四衢道诸城门所,但有要路,皆令捉搦,莫放童子出城。善财为性,夜即省睡。“我闻书中五种之人於夜省睡,云何为五? 一者丈夫思妇,妇思丈夫;二者妇被夫瞋责;三者作贼之人;四者军将;五者苾刍精勤苦行时。我今当一。”于时童子作是思惟: “我若从门而出,父母必罪守门之人。”作是念已,即取花鬘置于幢上。无人守护门关之处,从此而去。至于城外,月初出时,善财向月啼泣,思想悦意。即说伽他而告之曰:


‘月满能明夜,亦是星中王。
毕星如眼爱,亦如大导师。’

谁见悦意眼如青莲?”作是语已,渐行思念昔共悦意游戏之时,逢其鹿瘴,告曰:“汝常食水草,无病游行,不同我苦。”问曰: “见我悦意耶?”说已渐行。至一方所,乃见花果茂盛,有蜜蜂於花上食气。善财告言:“青色无有垢,有金色相在竹林间,雨色妙身,见悦意不?”说不已复行。见一蟒蛇,告曰:“汝是黑蛇,舌如树叶,张口及眼俱有烟焰。我有欲火亦复如是,无有毒心。见我悦意在於何处?”说己次至一林,见百舌鸟作其美声,告言: “汝在诸鸟中尊,游林树间,有紧那罗王女名悦意,眼发如青莲,汝今见不?”说已次行至无愁树,名花间枝,华名吉利树中之王,而告之曰: “忆悦意时,心即迷闷,汝名无愁; 我今合掌,令我无愁,由心迷乱,种种异言。”次至仙人住处,赞仙人曰: “身被树皮衣,常餐最上根。我今顶礼大仙师,幸请速报悦意处。”是时仙人以安稳言告善财:“且坐先言我见:面如满月,目类青莲,缘眉细长,犹如尽月。形貌可爱,人皆喜见。且餐根果,後当无恼,访觅不难,必无疑虑。”说是语已,复告善财曰:“然悦意去时,遗言相嘱,留此指钚。善财若来觅我,可与指钚,作是语已,复说险路,可报善财童子道第极险难行,当须回去,若决不回,当视道路。”是时仙人告童子曰:“当知悦意作是嘱言:於此北方界,即有三重黑山。过已更有三重,复更有三重。过九山已,乃有雪山王。此山有药,采取以苏煎服,能无饥渴,多饶气力。性念能定,并取猕猴随其去处以咒持之,并将弓箭及以明宝合阿伽陀香药,能治蛇毒,复持三铁钉及筝。雪山王北复有青山,乃至当报善财作大威力,超越彼诸恶类,皆当损之。广说如前依次而作。”时善财既闻仙人说已,一依所告,次第而作。并持药咒礼仙人足,退步而去。所须之事,皆悉已辨。唯不得猕猴,却来仙所。时仙即与猕猴。小时仙人复告善财:“汝独一身,无有伴侣,何须苦觅彼悦意耶?定当舍命。”善财白言:“我决须觅。月在空行,谁为伴侣?亦如兽王以牙爪力,亦无有伴。火能烧之,谁之为伴。纵我无伴,有何所防?若见大海,可即不入;若被蛇毒,可不疗治。夫大人者,精勤作事,若事不成,人无有过。”尔时善财依悦意说,以诸药草咒法过诸山河险难之处,直至紧那罗王城。时善财遥见彼城异常胜妙,一切园苑林茂端正,种种妙花并诸杂鸟,池水流渠,又见无量紧那罗女共来取水。于时善财问诸女等;“取水何用?”答曰:“王女名曰悦意,比在人间,身染人气。以水洗身,欲除人气。”善财更问女曰:“此水为同一时泻浴为,复前后依次与之?”彼女答曰:“次第泻之。”善财便作是念:“我今善得其便。此吉利指钚安于瓶罐之中,信通悦意。”善财即以指钚默掷置一水罐之中,报彼女曰:“可以此水在前授与王女洗浴。”是时紧那罗女便作是念:“此必有缘。”即在前泻水王女顶上洗浴,然而指钚落在身上。是时悦意即唤其女问曰:“汝将水来时,更有何人?”答曰:“我见一丈夫”具陈相状。然其悦意知是善财,令速藏隐,方便将入,莫使人见。依命将来,藏一处已。悦意往诣父王边,长跪白言:“阿爷,若见善财,欲作何事?”父王答曰:“斩为百段,分为四聚。此既是人,何所堪用!”悦意复白王言:“若当是人,如何能到於此?”时父王闻已,瞋遂止息。王作是言:“若童子来至,可与一切庄严之具。多与财宝及千紧那罗女并其汝身,悉皆奉与。”于时悦意闻此语已,心大欢悦,喜乐遍身,即令善财严饰衣服,来见父王。尔时紧那罗王遥见善财人相具足,形貌端严,人所喜见,心生怪愕,欲试伎艺,置大金柱,高七多罗树,又置七鼓,并七玄高。其善财童子身是菩萨,若是菩萨,诸伎工巧无不解者。凡有所作,天亦助之,不为障礙。即于王前设大供养,吹笛,擘箜篌、弹琵笆,作种种音乐并诸伎艺,空中诸天亦皆助作。时善财童子手执大刀,色如青莲,光彩晃耀。其玉殿前有多罗柱,王令善财以刀截柱,如截去多唎叶,碎如油麻。以箭射彼金柱、七鼓、七玄高,皆悉穿过,身若须弥,不动不摇。空中诸天及紧那罗等,皆大吼叫,尔时紧那罗王见闻如此希异之事,心大惊愕。即令壮严一千紧那罗女,姿质面貌一如悦意。王告善财曰:“汝知何者是悦意耶?”于时善财即发实言,说伽他曰:


“悦意是树女,我今极爱敬。
实言当速疾,徐步向前行。”

是时悦意不觉前行一步,紧那罗众白大王言:“此之善财有人威力,精勤超越,具有形貌。共悦意相应,何须苦逼;不与悦意?”将尔时紧那罗众次第白王,令与悦意。其王即敕,依紧那罗法,左手持女,右手执金瓶,告言:“童子,此之爱女并千紧那罗女,待从围绕,以赏为妻。”王曰:“人当无恩,必莫弃舍,亦不得更置妇人。”时善财闻王教已,即共悦意同归本宫而为游戏,欢娱作乐。善财复於後时思忆家眷,离别父母,愁夏若恼。即共悦意平论斯事。“君欲如何?”悦意即为启父王知。王曰:“任汝共善财相随而去,莫行错误,人多诈诳。”是时父王作诫敕已,即与金银真珠等种种杂宝而为资遣。是时善财以紧那罗力速疾还诣那布罗城。当入城时,由紧那罗作种种香气,遍满成内。父王闻善财来,敕令作诸鼓乐,扫灑城邑,除瓦石砂砾。皆令鲜洁,作诸音乐,悬缯幡盖,烧众名香,散诸妙花。善财共诸百千眷属围绕,入那布罗城。止息已,持诸珍宝往诣父王所,礼足已,面前而坐,向紧那罗事具如上说。
尔时父王知其威力第一超越,即与灌顶,建立王位。时善财便作是念:“我共悦意为夫妻故,今得绍灌项王位,自知过去因缘,得如是福报,我今须更胜於昔时。行於布施。作诸福业。”作是念已,象阁城中,十二年内依彼俗法置祭祀堂。佛告大王:“我於尔时,名善财童子者,莫作异见,即我身是当於尔时行菩萨行,名善财王,我为悦意故,精勤威力第一超越。既得见已,於十二年中置祭堂,依法祭祀,岂我唯此舍施福业,而证无上菩提,而更修余福业,积集善根,故正信因缘故,而证无上正等菩提。”


这则故事选自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卷十四。主要讲述了善财童子历经人世种种苦痛,最后终于功德美满,成就善缘的经历,是佛本生故事之一。
故事先从古时南北两个国王说起。北界王以佛法化世,人民安居乐业,国运永昌。其国内有一大池,池中住着妙生龙子,时时兴云降雨,使粮食丰熟。而南界王则性情凶暴,鱼肉百姓,不用佛法治国,至使人民逃入北国以求活命。二国治国方法不一,后果是截 然不同的。故事首先强调了佛法对国家昌盛的重要性。
南界王嫉妒北国有妙生龙子,便寻来咒师欲将妙生龙子拘至本国,妙生龙子不愿与家人分别,遂化为人形求助于猎师,请求猎师在咒师作法时,隐在暗处杀死咒师。猎师依计救得妙生龙子,他也困此求得了龙宫之宝不空罗索为赐。这段文字主要写南界王因无善根,求妙生龙子而终究不得,同时,作者又交代了猎师与不空罗索,为下面继续写善财童子与悦意的一段姻缘做好的辅垫。
北界王虽然无子,但由于他以法治国,生有善缘,所以贤劫菩萨便在大王妃腹内受胎,月满生一子,是为善财童子。善财童生下来便有异相,不仅“形貌端严,人所乐见,人相具足”,而且,“是时诸天击鼓娱乐”。他很快就长大了,学习了诸般技艺,六十四能,聪慧无比。后来猎师用不空罗索缚住了正在洗浴的紧那罗王的女儿悦意,善财童子遂娶以为妻。夫妇二人,情投意和,姻缘美满。但是,好事不长,人世多艰,北界王误听了门师的谗言,指派善财童远征他国。在此期间,门师设计要烧死悦意,悦意被逼,遂取回宝物,腾空而去。善财童子借助佛力平定了叛乱。归国后,得知悦意出走的消息,心内十分痛苦。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悦意找回来。他放弃了太子的位置,逃出王宫,按仙人的指点,度过险山恶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紧那罗国,找到悦意夫人,夫妇二人重新团聚。这时候的善财童子虽然历尽人世之苦,但诸事已经圆满。他已经灭尽三界内的烦恼业因,超脱了生死果报,达到寂灭境界。他终于成佛,身列菩萨名位。
这则故事是佛教用来宣传 “即身成佛”的例证之一。当初的善财童子,虽然生有异相,但终于免除不了人世间的种种烦恼和灾难,可谓情缘苦恼,永无尽时,及至他历尽艰难险阻,来到紧那罗国,寻到悦意夫人,才使 “精勤威力第一超越”,而证无上正等菩提。无疑,这是告诫俗间凡有慧根的众生,要广结善缘,积集佛德,勤于修行,只要正信因缘,将来总能结得善果。
故事本身写得洋洋洒洒,极尽铺排渲染之能事。特别是描述善财童子与悦意夫人缔结良缘的一段,缠绵悱恻,十分生动感人。善财挚爱弥笃,情深意长,与悦意夫人可谓琴瑟相和。他率兵征讨回来,见悦意夫人被逼出走,精神恍惚,悲恸欲绝,遂“东西驰觅,作唤声曰: ‘悦意! 悦意! 汝今何在?’ 诸宫共集,欲乱善财,然而身心如被箭穿,专向悦意”。他的父王、母后百般开导,并以 “今为汝更置最胜宫人”相慰,而善财仍然不为所动。他一心一意爱着悦意。他从猎师那里打听到仙人住所,然后趁着夜晚逃出王宫,踏上寻访悦意的艰苦旅程。半路上遇见鹿,告曰: “汝常食水草,无病游行,不同我苦”。问曰:“见我悦意耶?”他还遇见茂盛花果,遇见黑色莽蛇,以及百舌鸟、无愁树等等,每到一地,每遇一物,都触动着他思念悦意的苦衷,禁不住伤心落泪。待仙人与他悦意的指环,并报说险路可畏,劝他回去的时候,他说: “我决须觅。月在空行,谁为伴侣?亦如兽王以牙爪力,亦无有伴。火能烧之,谁之为伴?纵我无伴,有何所防?若见大海,可即不入; 若被蛇毒,可不疗治。夫大人者,精勤作事,若事不成,人无有过。”爱心至诚,使他终于越过山河险阻,寻到了日思夜想的悦意夫人。这段文字,文笔生动,刻画精细,人物性格十分突出。善财童子忠于情爱的形象给读者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故事里的一些次要人物,作者虽然用墨不多,但也凸现他们的个性特点。北界王能以佛法化世,而且爱抚百姓,性情温顺,但是作为一位帝王,他仍具有虚伪、冷酷的本性。他轻信门师的谗言,派善财童子率兵出征,然后开凿祭池,要杀了儿媳悦意取紧那罗脂烧香。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为了“王久住位,长命无灾”。“大王,为爱命故,无所不作”。门师的一番话,赤裸裸地撕下了北界王温顺而庄严的外衣。故事里的门师则是奸佞小人的典型代表。他为了保住大王门师的高位,阴谋策划,不择手段。先是挑唆北界王派太子出征,希冀太子战死外境,其他婆罗门从此也就失去了靠山,自己也就永远地保住了门师的地位。然后,又以为王解梦为由,设计要烧死悦意夫人,他的险恶用心仍是力图阻止善财童的战胜归来。国王昏庸不明,偏听偏信,臣子舞权弄柄,谗害贤能,文章描述的虽然是佛经故事,但分明带有浓厚的人间味道。这是封建时代世间君主专制及其黑暗政治对佛国的投影。
善财童子的故事长期在民间流传,佛家各派经典所记述的事件虽然略有出入,但他生有善根,从佛受教化的基本事实却是一致的。在流传过程当中,众多的佛教徒往往按照自己意愿随时添加一些情节,以使故事更生动、更吸引人,从而更好地向俗人宣传佛法,弘扬佛教。见诸《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卷十四的这节文字就是这样。故事主要围绕善财童子出世至成佛的事件展开,中心是突出的。围绕这个中心,作者又分别穿插了南界王请咒师搬请妙生龙子,猎师杀死咒师求得不空罗索等事件,这些表面看来似乎非常怪诞,而又离题较远的故事,其实都为正面描写善财童子起着引线和铺垫的作用。善财童子出世以后,作者为了突出人世之苦,修行之难,又特意安排了北界王门师的谗害,悦意的被逼出走,以及善财为寻悦意所历各种艰险等等。侍善财寻到悦意,紧那罗王又大加摆设,欲试其伎艺,又令其在一千如悦意一般的美女中挑选悦意。故事波澜横生,不断出现幻怪奇境。应该说,这些描写都增加了这篇故事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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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9/20 6:2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