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刘润生

2015年6月30日，新干线发生了一起自焚事件。一位71岁的男性在新干线的一节车厢内自焚身亡，当场导致一名52岁的女性身亡，26名乘客受伤。事发后，日本媒体除了感慨新干线“安全神话”破灭，就是敦促乘客加强应对突发事件的安全意识，毫無新意。而在脸书上日本朋友转发的一篇文章，却让我颇有共鸣。

作者通过这个事件反思了日本社会的冷漠。文章描述，肇事者进入新干线后，并不是马上就自焚，而是从一节车厢走到下一节车厢，直至走到最后一节车厢，一直没有人给他哪怕一个眼神，最后绝望地坐了下来，往身上浇汽油，悲剧发生了。作者感慨道，在肇事者犹豫的过程中，哪怕有一位乘客或列车员觉察到他的异常，对他喊一声：“你怎么了？”他都可能因为意识到被人“关心”而打消自焚报复社会的念头。

如果你觉得这位作者夸大了一句关心的力量，这里还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富士山有一个自杀森林，不少有轻生念头的人都会去那里寻求了结。有一段时间，这里自杀的人数下降了近90%（通过尸体数量判断），原来是这段时间有一位志愿巡警在这里巡逻。调查的人问巡警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不再寻求自杀，巡警说：“很简单，我就是对在这里徘徊犹豫的人喊了一声‘喂！”

一声“喂”都可以阻止一个人自杀，可以看出这个“喂”有多么温暖人心，让要自杀的人意识到：原来还有人关注我。

“只关注自己周围一米内”是很多日本社会学者指责日本人冷漠常用的语句。

不过，日本人的冷漠，也正是日本社会引以为豪的“井然有序”的代价。日本是一个高度城市化的社会，城市化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陌生人化，旧时熟人般的问候和关心，到了规则意识浓厚的陌生人社会，可能就有了侵犯隐私之嫌，可能破坏了秩序。

外国人到了日本都有这样一种感觉：除了地震，发生什么似乎都是可以预测的，连日本人的行为都是可以预测的。因为每个日本人就像社会的一颗螺丝钉，都有各自的职责和界限，如果不肯定是自己的责任范围，并不会多加过问。正如古时日本一个法令：“遇有争端，无关者不得干预。”

了解了这些，或许你能够既享受日本车厢的安静，也不会惊讶于日本人的冷漠。

（林冬冬摘自《看世界》

2016年第22期 图/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