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 [德国]海姆

1492年10月12日

不再有咸气，不再是荒凉的大海，

海风发出悒郁的声响在怒吼。

不再是那空虚的巨大的地平线，

它上面缓缓爬着圆圆的月球。

海面上已经飞着巨大的海鸟，

舒展着十分奇怪的蓝色的翅膀。

巨大的白天鹅轻轻拂着灰白的

羽翼，悦耳的声音像竖琴一样。

已有另一批星辰成群地出现，

在天空移行，默默地像鱼一样。

疲倦的船夫们睡了，使他们迷醉的

海风充满浓烈的茉莉花香。

在前面牙墙之旁，热那亚人

在夜梦之中看到在他的脚下

碧波中鼓起花朵，薄得像玻璃，

深深的水底开着白色的兰花。

夜晚的云中映着一些大城市，

辽阔的金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像是落霞的梦幻一样掩映着

墨西哥的金色的神殿的屋顶。

变幻的浮云沉入海里。而远处

在水中颤抖地升起白色的光辉。

微微的火光，温柔得像一颗星。

那边，萨尔瓦多还安然沉睡。

(钱春绮　译)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航海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诗作，在阅读这首诗作之前，我们先来简单回顾一下这个在人类航海史上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件。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51—1506)是西班牙著名航海家，地理大发现的先驱者之一。出生在意大利港口城市热那亚，哥伦布年轻时就是“地圆说”的信奉者，十分推崇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立志要做一个航海家。1492年8月3日，哥伦布受西班牙国王斐迪南派遣，带着给印度君主和中国皇帝的国书，率领三艘帆船“圣玛丽亚”号、“平塔”号和“尼尼亚”号，以及87名水手，从西班牙巴洛斯港扬帆出海，横渡大西洋。

1492年10月12日凌晨，在他们在海上整整航行了两个月零九天之后，终于到达了美洲巴哈马群岛的华特林岛。哥伦布在1492年到1502年间先后四次横渡大西洋，发现了美洲大陆，他也因此成为名垂青史的航海家。但在历史上对于他的功过是非，评价颇多。诗人格奥尔格·海姆就是以此事件为素材，创作了这首诗作。在这首诗里，诗人着力为我们细致描绘了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那一刻的情景。

诗歌一开始，诗人就还原出当时的历史氛围。他仿佛就是哥伦布手下的一名船员，亲历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不再有咸气，不再是荒凉的大海，/海风发出悒郁的声响在怒吼。/不再是那空虚的巨大的地平线，/它上面缓缓爬着圆圆的月球。”在经过将近七十天的海上航行之后，哥伦布和船员们渐渐靠近了美洲的大陆。突然看到了前方起伏的海岸线，这种激动之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正如我们在前面所做的介绍，当时哥伦布所见到的正是巴哈马群岛的华特林岛，后来取名“圣萨尔瓦多”，意为“神圣的救世主”。从这个寓意就可以看出船员发现大陆时心中的喜悦。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哥伦布虽然坚信“地圆说”，但是他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不知道可以到达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可以到。一切都充满未知的变数。据史料记载，在此次航行过程中，由于一直没有结果，从1492年9月23日起，有些船员已开始出现怨言牢骚。10月6日，哥伦布不得不在旗舰上召开了要员会议，哥伦布在会上虽然再次表示了前进的决心，但他也被迫许诺航行结束的最后期限是10月11日。但在10月11日晚上10点钟的时候，哥伦布发现前方有亮光闪动，像蜡烛那样忽明忽暗，忽升忽降。而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发现海面上飘浮着一些人工打磨的树棍和木板，这些使得他们确定已经离大陆不远了。半夜2点钟的时候，“平塔”号的值班员确定看见了陆地。

在诗中，诗人给我们展示了陆地已渐渐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时刻的情景。海面上成群的海鸟在翱翔，舒展着奇怪的蓝色的翅膀，而那些巨大的白天鹅轻轻拂着灰白的羽翼，悦耳的声音像竖琴一样。这一切令人感到新奇，让人难以置信。在他们面前展开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图景。那些经过漫长的航行，已经疲倦的船夫们都睡了，而使他们迷醉的是这海风中浓烈的茉莉花香。这茉莉花香正是从大陆那边飘过来的香气。

诗人细致刻画了哥伦布所带领的航船即将靠岸的情景。他们站在船上眺望前方的大陆。此时天还没有亮，夜晚的浮云映着对面的一些土著居民的住所，那里灯光闪烁不定。变幻不定的浮云沉入海里，在远处的水中颤抖地升起白色的光辉。随着船慢慢向大陆靠近，天光已经开始渐渐亮起来，黎明的微光照下来。而此时此刻，那边的萨尔瓦多还在安然沉睡之中。它不知道已经有陌生人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片古老的土地之上。

这首诗歌借助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这一个特定的事件，生动刻画出哥伦布和他的船员们发现新大陆的那一刻激动的心情。诗人把视觉、听觉、触觉等几种感觉综合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的整体感觉。同时，整首诗作又像一幅色彩浓烈的画面，充分显示出诗人丰富的想象力和对语言的驾驭能力。这些和诗人一贯突出人的幻灭感、孤独感，以及带有浓厚悲观主义色彩是有所不同的。

(李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