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物类·赋雪以寓意的宋词赏析

咏物类·赋雪以寓意的宋词赏析

【依据】藏一为贾似道所嫉，又为给事檄驳归本贯，因雪赋此以寓意。(李有《古杭杂记》)

【词例】

念 奴 娇

雪陈 郁

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不论高低并上下，平白都教一例。鼓动滕六，招邀巽二，一任张威势。识他不破，只今道是祥瑞。却恨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东郭先生都不管，关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暖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山河原是我底。

【解析】 刘一清于 《钱塘遗事》 中载：“贾相当国，陈藏一作雪词讥之”。目全文记载此词。“藏一”是南宋词人陈郁的号，贾相则指贾似道。元李有 《古杭杂记》 中亦载有陈郁赋雪词讥贾似道之说，据以后诸书转引来看，此说是可信的。此词全篇因雪赋词，借咏滥施淫威、肆无忌惮的雪以讥刺贾似道，乃赋雪以寓意词作。

起句突兀而来，颇有气势。“没巴没鼻”乃 “无缘无故”之意，喻指雪下得突然，暗指贾似道入相。贾本为一赌徒无赖，因其姐成为理宗宠妃，而得以飞黄腾达。实际上“没巴没鼻”一语，是以俗语骂人，包含无限愤恨之意。公元1238年以后数年间，贾似道加官进爵，位极人臣，皇帝亦在其掌握之中，故作者用 “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喻贾升官之快和势力之大。“不论”两句，乃紧承上文，字面写雪之威，实际上喻指贾似道的独专国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敢逆其意者。如贾母胡氏死，下葬时适逢天降大雨，文武百官，不论大小，一例立于雨中，终日无人敢易位者，其威势专横可见一斑。“鼓动”三句，字面写雪之滥施淫威，实际上是讥刺贾似道。“滕六”，是雪神；“巽二”是风神。二神搅为一体，自然是大张威势，横扫一切。故范成大 《正月六日风雪大作》 中有 “滕六无端巽二痴，翻天作恶破春迟”二句。贾为相后，“招邀”一批恶棍无赖，作恶于各部门。对外 “招邀”蒙古兵入室。“识他”两句，字面是写民间以暴雪为 “祥瑞”，实际上是斥责朝廷不识好人坏人，错认贾似道暗许蒙古岁币，使敌退兵，有再造社稷之功，并加以加官拜相之事。词的上片皆借雪势喻指贾似道的淫威。下片则借古喻今。“鹅鸭池边”三句，写的是唐宪宗元和十二 (817)年，李愬雪夜入蔡州，活捉割据一方的吴元济事。此词站在吴方说话，故说鹅鸭池边一场大雪误了吴元济。实际上是讽刺贾似道。虽说理宗端平元年 (1234) 正月的宋蒙联合灭金于蔡州和贾无关，但宋蒙联合，从此为宋埋下了祸端，最终导致宋王朝灭亡，祸首是贾似道是毫无疑义的。“东郭先生”两句，暗将两个典故融合，其一是据 《初学记》 中的东郭先生不畏冰雪、衣履不完仍于雪中行走。其二是指周代名臣东郭牙，能犯颜直谏，不避死亡。此词是讽刺谏官失职，惧怕贾之威势。反衬贾之淫威。“东风”以下五句，乃作者想象之辞，雪恶必有头，预示贾似道的必然垮台，表达了作者的希望。

清沈祥龙 《论词随笔》 云：“咏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国之忧，隐然蕴于其内，斯寄托遥深，非沾沾焉咏一物矣。”综合上述对词主旨的分析，此词正是“赋雪寓意”，以雪的严酷肆虐比拟贾似道的专治淫威，贴切形象，语语有据，句句见血，是一首极妙的政治讽刺词。

清蒋敦复《芬陀利室词话》中载：“词原于诗，即小小咏物，亦贵得风人比兴之旨。唐、五代、北宋人词不甚咏物，南宋诸公有之，皆有寄托。白石、石湖咏《梅》，暗指南北议和事，及碧山、草窗、玉簪，仁近诸遗民 《乐府补遗》 中，《龙涎香》、《白莲》、《蒪》、《蟹》、《蝉》诸咏，皆寓其家国无穷之感，非区区赋物而已。知乎此，则 《齐天乐·咏蝉》，《摸鱼儿·咏蒪》 皆不可续貂，即间有咏物，未有无所寄托而可成名作者。”单纯的咏物词虽然也有好作品，但借咏物以寓意却是别具风神的。蒋敦复所云诸家即是使用这一手法的胜手。因此借咏物赋物以寓意的艺术手法、确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艺术技巧。